随后李儒与聚丰楼掌柜也依次走出楼梯,站在杨拓身后。
看着杨拓面容沉静,不辨喜怒;李儒一脸冰冷,李掌柜小人一般奸猾得意的嘴脸。
云西的心不由得一沉。
果然,杨家这一次扫除障碍威胁的决心非比寻常。
先是布局致殷三雨于死地,再次收拢引诱她的刑房,最后更要出手直接拿下符生良!
正是由于他们对于符生良的位置早已下手,所以这一次才会公然对抗知县的命令。之前的种种不合常理的嚣张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心里虽然一片阴云,但云西面上却做没事人一般,用手指敲了敲了自己的耳朵,转过头,对着云南,奚岱伦与一众兵丁玩笑般的说道:“云刑房,奚兵房,您听懂了典史大人刚才的话了吗?我怎么觉得典史这次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弄得咱们这些做下属的都不敢跟着笑了?”
云西这是在用激将法,她要激得他们先亮出所有底牌。
杨家这一连串的诡计与手段,无论操纵难度还是涉及上层权利的广度,都不是一个正常小县典史能够企及的。云西必须要摸个底,然后才好伺机而动,寻找漏洞,再给他们有效一击。
云南此时已经站起来身,在吩咐完衙役吧地板整块撬下来妥善包好后,又指点了他们将地板下面裸露的出来的砂浆与木质结构全部卸下来,直至剖出一个空洞,露出下面一楼的场景。
吩咐完毕之后,云南才缓缓转过脸来,冲着杨拓拱手一揖,冷冷说道:“典史大人,尽管您是我们的上级,但是有些玩笑能说,有些玩笑却说不得呢。”
“对呀!杨大人,符大人怎么说也是咱们滕县的父母官,就为了一个聚丰楼,您便如此编排知县大人,也忒不合适了吧?”奚岱伦一边附和着笑道,一边回手将长剑收起。
杨拓毕竟典史,是奚岱伦的直接上司,即便身边兵丁面对着一众捕快的围攻,不能收剑示弱,但是他却不能直面僭越。
“奚岱伦!你身为兵房吏,可是典史大人直接下属,你这样对大人说话已是犯了僭越之罪!若是分罪论处,现在就能把你拉出去打板子!”杨拓身边李儒第一个站出来,指着奚岱伦,柳眉倒竖着的就是一顿厉声斥责。
“哎哎!”奚岱伦叉着腰,挺着肚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眯着眼不屑笑道:“俺老奚平常对大人最是恭敬了,李工房你可不要在大人面前编排挑拨啊。”
板着脸的杨拓,目光一直钉在云西身上。
此时他视线微微上移,显出一种倨傲的骄矜之气,薄唇轻启,冷冷说道:“州府衙门已经传下调令,因符大人居于滕县其间兢业实干,滕县又连破奇案,所以擢升符大人至山东兖州、州府衙门任职。”他抬手向侧方一拱手,加重了语气,“所以不是编排,更不是说笑,而是恭贺!”
此话一出,除了杨氏一派的人听了脸上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模样,其余众人脸上表情都是一僵。
云西大脑又飞速的运转起来,竟然是升官。
而且最为致命的是,是在这个当口调至离任,杨家的本领竟然有这么大?
还是说这只是纯粹的巧合,或是升迁这件事的背后有人暗中推动,硬生生的将它推成了一件巧合?
“升···升官?”站在捕快围攻圈里奚岱伦一脸懵圈,两只大眼睛失了焦距一般的茫然望着云西。仿佛思考能力瞬间就抽离了他的大脑,叫他木木讷讷的,怎么也转不过个儿来。
云西余光扫了眼奚岱伦的动态,知道此时还不是深究其后阴谋的时候。既然对方已经亮出了底牌,她就要瞬时想出应对的方法,以保证证据安全取回。
但是悲催的是,脑袋瓜中的高招妙招也不是啥时候,想有就有的,就比如现在!
她真的一时还没有什么好想法。
每临大事有静气!
她在心中暗暗默念,只要足够冷静,知道她现在最先要做的事,就一定有办法!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稳住奚岱伦与一众兵丁的心情,叫他们不会产生任何退宿妥协之心。
这个地方,她与云南能够仰仗的就只有奚岱伦一众人与几个衙役,万一他们动摇,瞬间叫何捕头的人冲上来,毁夺过证据,今天她所有的付出就算白搭了。
当然也包括白白让杨拓吃了一会豆腐。
她忽地仰头放声笑了两声,双手还拍了两下掌,“哎呀呀,这真的是一件大喜事呢!如此,我辈同僚更要敬忠值守,如此才算送大人一件高升的礼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对着奚岱伦,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既然杨大人与李工房只是告诉咱们这个好消息的。那依照知县手令,前来聚丰楼取人证物证的咱们更要加紧干活,加紧取证。”
奚岱伦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终于反过味而来,笑着转身又催促了几个衙役加紧干活。
云西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又一指站在杨拓身后的李掌柜,眯细了眸子,笑意深深的道:“李掌柜,请你这就把店里所有的伙计都请出来。我们刑房就在此处简单做个盘问,没别的人,就可让他们当即放回,谁的事都不耽误。”
李掌柜的嘴唇登时一哆嗦,求救的目光立刻向杨拓投去。
“慢!”杨拓抬手就呵止了云西自顾自,目中无人的安排,“本官想,云书吏该是会错了意,误解了本官的意思。十日之内,符大人必然就要去州府衙门任职,那么现在的案子,理当进行交接。虽然聚丰楼只是民间一普通酒楼,却也是我滕县一景。只是凭杀人凶犯殷三雨在此处喝过酒,就要将酒楼全盘查抄,如此传扬出去,恐怕有人会说符大人在离任之前,赶紧找个富户敲竹杠,搂上最后一笔滕县油水!”
杨拓越说,脸上寒意越甚,语气也越发严厉肃重,“我杨拓虽然只是一届小小典史,但若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百姓家财,以查案之名,行敲诈勒索之事,就是拼出我杨拓头上这一顶乌沙不要,也绝不会睁着眼睛,袖手旁观!”
云西听得不觉挑了挑眉。
她在心里很是佩服的给杨拓点了一圈赞。
她见过无耻的,可将无耻之事说得如此道貌岸然,大力凛然,杨拓这个水平的却是少见。
一般,越是上位者,脸皮越厚,杨拓虽然年纪轻轻,还是个纨绔官宦二代,能做到如此,已经能够想见他未来定然也是个无耻官途里的个中高手了。
但是说起脸皮厚,云西对于自己也是很有自信的。
她翘着眉梢,容色慵懒的望着杨拓,勾唇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一片公心实在是天地可鉴,日月作证啊!但是呢,这其中是有误会滴!”云西又转向何捕头与奚岱伦的方向,缓步踱去,竖起了她经典的数手指头分析法。
她首先竖起了第一根手指,“第一,此处查出的疑点,均有李掌柜亲笔手书确认,相关文书都在衙门里,一切程序合理合法。”
云西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老学究一般煞有介事的认真说道:“第二,属下与奚兵房过来取证,本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数不清的眼睛监督之中。不会强索聚丰楼一个铜板,也不会妄自带走聚丰楼一个人。这个替符大人敛财勒索的机会,是根本不存在的!”
李儒听言忽然冷笑了两声,走出一步,横眉冷眼质疑道:“第一条就是欺诓之语,李掌柜根本没有画什么押,认什么罪。云书吏你这样无中生有的信口胡说,就不怕有损衙门的威信尊严吗?”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