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过了半晌,王岚幽幽的声音才在这房间之中响起,出奇的鬼魅。
谢嫣……她不是死了么?
杨瑾容拉着杨瑾程的袖子,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华溪烟心中的诧异只是一瞬,片刻之后她便回过了神——不是谢嫣。
饶是这面前实打实的相似,但是看此女面上的表情与周身的气质,她便肯定此女非谢嫣。
果真,便见那女子敛衽一礼,盈盈拜下,口中轻声道:“谢晴问诸位公子小姐安!”
原来是谢家三小姐,谢嫣之妹谢晴。
华溪烟之前便听说过,谢家二小姐与三小姐一母同胞,前后所差不过一岁,而且面容极为相似,宛如双生之子。
但是如今看这女子,面上没有一分谢嫣有的那种不可一世与盛气凌人,而是娇娇怯怯,柔柔弱弱,俨然一副深闺闺秀的模样,无论是声音还是做派,与谢嫣都大相庭径。
习惯了谢嫣那种模样,如今相似的脸换了个天壤之别的性子,华溪烟觉得怪怪的。
“世子有礼,谢小姐有礼。”华溪烟站起身来朝着二人微微屈膝。
男子正是谢政,之前去皇昭寺接谢嫣灵柩的谢家长子,同时也是嘉定侯世子。
“一直久闻王二小姐大名,如今终于得以一见!”谢政朝着华溪烟拱手说着,丝毫不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曾经和她的妹妹有过诸多矛盾,甚至还可能是害死她妹妹的凶手。
华溪烟抿唇一笑,并不多言。
“听闻公子回京,家父一直对公子一直是思之心切。”谢政朝前两步站在云祁跟前一丈处,开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家父能见上公子一面?”
云祁唇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看起来平易近人亲和无比,但是却是淡漠疏离,宛如盈盈碧波之中的一轮明月,看似触手可捞,实则遥不可及。
“多谢世伯挂心,祁日后必定前去陈郡亲自拜访。”云祁缓缓开口说着,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华溪烟。
华溪烟内心想笑,看来要去陈郡的,不止是她一人。
云祁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谢政也不在意,只是和谢晴坐在了一边的位置上,几人聊着些有的没的。
“我听说了云公子和王二小姐的事情,真真是令人羡慕。”谢晴看和华溪烟,满眼惊艳地说道。
羡慕?华溪烟内心好笑:“谢小姐不觉得是有违纲常伦理便好。”
本来以为谢晴脸上会闪过什么尴尬的神色,但是却没有,她只是蹙着蛾眉摇摇头:“纲常伦理实在是可笑,你情我愿本就是人之常情,若是有真情的话,何必要受那伦理束缚?”
“晴儿!”王晴话落,便被谢政打断,“注意言辞。”
谢晴垂下了头,咬着樱唇,绞着手中的帕子。
华溪烟美目中倒是升起了一抹兴趣,想着这个女子如果能有这般想法的话,倒是也稀奇了。
谢晴对谢政有着明显的敬畏,华溪烟并不惊疑。毕竟谢家嫡女四人,长女入宫为妃,此女谢嫣从小便由于一手“左书右画”的本事而名扬升天,相比之下,谢晴的光辉就太淡了。
若不是谢嫣死了的话,她绝度不会出现在这里。
“谢小姐的想法奇特,也无可厚非。”华溪烟说罢,便见谢晴看着自己绽开一抹笑意,不难看出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众人正说着话,便看见有一个婢女自门口走了出来,朝着众人盈盈一礼道:“吉时已到,请众位去前厅观礼!”
前厅宾客满堂,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是一副满面笑容的模样,似乎今日大婚的是他们一般。
华溪烟看了一眼房中之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问着身边的云祁:“可是有温家长房之人?”
“并无。”
华溪烟瞬间明白,温家长房对温遥扶正妾室之事看来并不认同。由此可见温遥对这位小妾是有多喜爱。
感受到一束锐利如剑的目光凝在了自己身上,华溪烟抬头一看,撞入温淳眸中。
仔细一想,这才发现他已经很久不曾见到温淳了,看来对方也是因为南方钱庄的事情而忙碌万分。
温淳面上依旧是亲和有礼的笑意,只是那一双瞳眸的颜色却是深了几分,更加让人觉得这个温家大公子深不可测。
想必现在他是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吧,华溪烟想着。王家钱庄关门,温家一家独大,米粮生意大火,对于这个之前不曾接触过商业之事的男子来说,该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这般看着,温淳的目光忽然转到了云祁身上,脸上的笑意更加意味深长了许多。
于是华溪烟便想到了被温淳带走的那个平城女子,池妍是么?
“新人到!”司礼官的高唱打断了华溪烟的思绪,转头一看,便见年逾不惑的温遥和大红绸那段的女人双手紧扣缓步而来。
迈火盆的时候,温遥甚至亲自弯下腰,将女人长长的衣摆撩了起来,贴心细腻显而易见。
瞧着这一幕,温淳面上笑意更甚,却是不同于刚才的那般满怀深意,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两边的婢女将手里篮中的新鲜花瓣纷纷扬扬洒起,顷刻间满室都是花瓣馥郁的香气,不再是冬日寂寥,而是春意盎然,花团锦簇。
温淳眸光环视众人一周,最后定在了温淳面上,温淳回视着自家父亲,一时间,谁也读不懂这对父子眸光中的深意。
“吉时到,行礼!”司礼官的唱声再次响起,“一拜天地!”
“不许拜!”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娇喝,众人只见是一个衣衫单薄长发披散的女子从外边跑了进来。
“温大小姐?”不知道是谁唤了这么一句,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个被散乱的发丝挡住了面容的女子是温玫。
虽然现在已经开春,但是天气依旧严寒,温玫就这么穿着单衣跑了进来,脸颊早已冻得通红却是恍若不知,只是死死盯着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玫儿,你这是做什么!”温遥的面容沉了下来,显然不悦。
“父亲,母亲下葬不过月余,您就着急迎新人进门,如何对得起尸骨未寒的母亲?”温玫一只手指着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冲着温遥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温遥如此快娶妻的行径早变为人所指指点点,只不过一直无人说出罢了,如今听到温玫这般说,脸上都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
温遥显然不打算多做解释,亦或是根本没得解释,只是冲着旁边的人道:“把大小姐带下去!”
旁边有人上来拉温玫,却是听见温玫一声爆喝:“滚开!”
温玫转头看着温遥,眸光悲伤而绝望,声音却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喉间挤出:“今日只要我在,这个女人休想进门!”
新娘子似乎是被温玫吓到了,不由得朝着温遥后边缩了缩,甚至还伸手拉了拉温遥的衣袖。
温遥的大男子主义一下子被激了出来,可见额头上青筋绽起,正欲发作,便听见温淳不咸不淡地道:“大小姐的病还没好,怎么就放她出来了?”
一句话,人们瞬间想到了温玫有失心疯的事情。
温玫转头看着温淳,那目光似乎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如今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打算维持了:“你这个贱女人生的杂种有什么资格置喙我?”
温玫虽然平时是泼辣了点儿,但是还是有修养在的,如今这话说出,无疑震惊四座。
“逆女!”温遥上前两步,一巴掌扇在了温玫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温玫摔倒在地,但是她却是捂着脸,不哭不闹,只是拿猩红的眼神狠狠瞪着温遥……以及她身后的女人。
“都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带下去!”温遥冲着两边怔楞的护卫大声吼道。这个逆女,闹出这种事情来,还嫌不够丢人么?感受到身后之人瑟瑟缩缩的害怕情绪,温遥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逆女!
护卫们上前,还不待将温玫拉开,便见她忽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嘴中大吼着:“你去死吧!”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人们还来不及反应,便见到寒光一闪,随即听到一声痛呼。新娘子的身子软软倒在了地上,甚至是胸口上还插着一只匕首!
温遥一掌将温玫拍了出去,自己抱着怀中的人颤声唤道:“盈如,盈如,你怎么样?”
新娘子的红盖头已经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妆容精致但是冷汗淋漓的脸。人们不知道这脂粉下的脸色是何种神情,但是可想而知必定是惨白万分!
“叫府医,叫府医!”温遥一边慌慌张张喊着,一边抱起新娘子朝着外边跑去。路过温玫的时候没有看她一眼。
温玫抚着肩膀坐在地上,温遥没有武功,所以刚刚那一掌并没有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她除了脸色苍白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温淳追了出去,却是在路过温玫的时候,眸中闪现出一抹杀机。
温玫本来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如今对于温遥这般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于是仰着脖子回视着他,脸上带着胜利而又挑衅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配着凌乱的头发、散乱的衣裳,怎么看怎么有种鬼魅森森的感觉。
“匕首有毒。”温玫笑意盈盈的一句话,却是让温淳难看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阴沉无比,就连放在身侧的手也紧握起来,剧烈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