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狐皮地摊上,躺着一个黑色的瓷瓶,小巧精致,映衬着那一片白色,像是一个黑洞一般,似乎是可以将人的魂魄吸摄进去。
那瓶塞如今已经打开,少许白色的粉末散落出来,散发着一种难言的芬芳,瞬间便遮盖住了房间内的沉香木焚香。
“你刚刚可没告诉我。李三公子去你房间,是去服用这个东西的。”华溪烟看着流光,一字一顿地道,“醉仙散,这可是从你的房间找到的东西。”
流光垂首不语,全身都在忍不住颤抖着,一双手紧紧扒着那地毯,已经拽下了一撮皮毛。
“所以,流光,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华溪烟朝着前方微微倾了倾身子,“给李家的公子喂这种东西,是谁给你的胆子?”
还记得上次,在梅市上巧遇了李锦莫之后,华溪烟便发现了那人的不对劲。知道前几天让王晋前去勘察了一番,才得出李锦莫的症状像是服用了醉仙散。
这醉仙散就像是现代的毒品一样,服用之后可以让人觉得飘飘然,忘却周身困扰。对于身心都收到了巨大打击的李锦莫来说,自然是治病良方。
但是这东西一旦沾上便再也戒不掉,所以寻常之人,往往是避犹不及。而这醉仙散,在圣天也被列为禁物。
她自然不认为流光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手中会有这般东西,所以自然是有人给了她,让她下给李锦莫。
“你的主子是谁?”华溪烟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让正在是出身的流光不由得心下一个激灵。
“是武安县主!”流光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最后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捂住了唇,一脸惊恐地看着华溪烟。
“武安县主要害自己的夫君?怎么可能!”这次是沈葭开的口,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质疑。
流光却是紧紧抿着唇,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华溪烟微微蹙眉,接着逼问道,“如若你想保命的话,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我被拉下了水都自身难保。遑论保你!”
终究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流光思忖片刻,下定决心道:“自从三公子出事之后,屡屡消沉,堕落不已,对待武安县主更是大不如从前。武安县主心下气恼,这才找上了我,最初只是告诉我那药是调理身子的药,只不过是她和三公子的关系日益恶化,三公子不吃她给的东西,所以只好借我之手。我当时便听了,等到后来我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三公子已经戒不掉了。”
“今天早上,武安县主找到了我,拿此事相要挟,让我务必要死咬住昨天晚上三公子说的话……”
“就算是关系再怎么差,也是一夜夫妻百夜恩,武安县主怎么可能那般?”沈葭皱眉说道,那醉仙散,可是要命的东西啊!
“当初三公子便和我抱怨过,说是夫妻二人早便离心,武安县主对于李三公子的宠妾更是动辄打骂,夫妻二人的关系早就已经僵硬得不成模样……而且李三公子说话字里行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对武安县主的愤恨,所以我便猜想,武安县主对于李三公子,是不是也是如此……”
“那昨天晚上,你可是给李三公子服了那醉仙散?”
“服了。”流光糯糯地点头,“李三公子昨日难受的厉害,我唯恐他出去的时候被旁人瞧出什么异样来,这才给他服了那东西压制着。”
流光似乎是累极,真个人跪在地上都有些摇摇欲坠,沈葭看了不由得奇怪道:“服药的又不是你,你为何弄得这般憔悴?”
“昨日李三公子走了之后,便是迎接新年的鞭炮声,整整响了一夜,震得我一夜没有合眼。”再加上今天这般折腾,一天没有进食,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既然流光姑娘乏的厉害,便回去歇着吧。”华溪烟缓声劝慰道。
“小姐?”
“今日你辛苦了。”华溪烟并没有看流光希冀的眼神,只是垂目道,“我不会辜负你一腔真诚。”
流光心下大喜,愉悦万分,连胜朝着华溪烟道谢,这才跟着沈葭而去。
房门再次关上,满室静谧,仿佛刚才的半晌问话不曾发生过。
“如何?”云祁知道华溪烟问了半晌怕是口渴,很是殷勤地递上一杯茶水。
华溪烟伸手接过,清凌的眼眸中闪过莫名的神色:“倒是很有用,起码能和咱们的消息对上些许。”
“你指的是李三夫妻的事情?”
华溪烟点头,嗤笑一声道:“怕是李锦莫也知道了郑婉和李获真苟合的事情,这才夫妻愈发地离心了罢?”
——
大年初二,是祭祖的日子,一大早,主街之上便有了来来往往之人,竟然要比大年初一还要热闹上几分。
悦宾斋三楼雅间内,一个面容英俊但是形容微微有些憔悴的锦衣男子立在床边,凌冽的寒风打在他的面上,他却是恍若不知。
雅间的门缓缓打开,带进来一阵清风,李锦莫缓缓转头,看着进来的男子,抱拳一笑道:“王大公子有礼!”
王彦俊逸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冲着李获真会理道:“李大人有礼!今天这个日子叨扰,实在是冒犯了!”
“哪里哪里!”李获真上前为王彦拉开一把椅子,两人并排坐下,李获真清声道:“王大公子能为舍弟斜上一张碑帖,这可是舍弟三世难求的福分,本该是我亲自前去王府恭迎才是!”
王彦却是摆摆手,极尽谦虚地道:“由于不久前上过皇昭寺,所以今年的祭祖便在府内办,实在是上上下下一片混乱,若是李大人去了唯恐会怠慢大人,这才约见大人于此。”
说着,王彦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呈给李获真,叹息道:“李三公子少年英才,如今却是英年早逝,实在是皇天相妒!”
李获真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来,自己的弟弟什么德行他清楚地很,也不理会王彦这一套说辞,只是打开信封拿出里边的东西认真观摩,口里赞叹道:“不愧是晋州书院的创办者,王大公子之才,实在是让在下自愧不如。”
这倒是李锦莫的真心话,单单除却这一手魏碑写的是如何笔走龙蛇不说,就是这内容中避开了李锦莫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风流韵事,以最大限度美化了李锦莫那寥寥无几的功绩,便足矣让人心下喜欢。
这类赞美王彦也是听得多了,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道:“在下不过是一届文人,没有什么本事,也只得耍耍笔杆子上的功夫了。”
李获真勾唇一笑,眼睛紧紧盯着这碑帖道:“王氏一门尽是英才,四位公子两位小姐都乃是人中龙凤,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
王彦并没有立刻答话,眼睛看着门口,似乎是有些疑惑。
“王大公子?”李获真轻声换了一句,见王彦转过了头,关切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没有。”王彦干笑两声,似乎是有着欲盖弥彰的嫌疑。
“王大公子真是谨慎,难不成害怕我说出去什么不成?”李获真高声说道,紧紧盯着王彦,大有一副窥探到底的意思。
王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俊逸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李大人这话可就是折煞我了。刚刚在下似乎时听到了武安县主的声音。”
李获真面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弟妹?”
王彦却是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一瞬间,许是人声嘈杂,我听错了。”
由于今天是祭祖的日子,这悦宾斋内的宾客并不多,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宾客众多。而且依照他对王彦的了解,此人根本不可能说无根据的话,如今只能证明便是——郑婉真的来了这里。
可是她来这里做什么?李获真这般想着,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
诚如王彦所说,郑婉确实是在这悦宾斋之内,而是是在李获真包厢的隔壁。
“真的是旁边这一间?”郑婉挑眉,问着立于一旁的婢女。
那婢女点点头,肯定答道:“奴婢是亲眼见到大公子进去那一间的,而且一直没有出来,刚才奴婢也看到了王大公子也进去了。”
郑婉微微点头,想着李获真和王彦平时便没有什么交情,尤其是这几日,更是处在分口浪尖上,那二人却是进了一间屋子,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郑婉努力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却还是听不到分毫声音。
“你去外边听听,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郑婉冲着那婢女吩咐道。
婢女领命退下,房间内顷刻间只剩下了郑婉一人。
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冷不丁窗户忽然间打开,一股冷风破窗而入吹了进来,郑婉低呼一声,一转头便看见一团白白的东西朝着自己飞扑过来。
“白莹,你怎么过来了?”郑婉勾唇一笑,将白色的小雪狐揽在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它的皮毛。
关上窗户,郑婉将白莹揽在怀中缓缓抚摸着,就算是凝了十分的心神听了半晌,却依旧听不到分毫,不由得心下有些恼怒。
不恼还好,这么一恼,却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那股烦闷之感从心底蔓延而出,随即在全身游走,带来一阵不正常的燥热。
郑婉站起了身子在房间之内走动着,却是觉得越走越难受,甚至是浑身都开始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
脱了披风和外裳,依旧是无济于事。郑婉脸上散发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正欲推门出去将婢女唤进来,不料门此刻从外边打开,李获真大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