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圆住持!”华溪烟收回了让温海备受煎熬的目光,转头看向了一边同样在一直打量着她的老和尚身上,微微一礼。
“王二小姐!”无圆住持双手合十,冲着华溪烟还了一礼。面容不喜不悲,俨然一名得道的高僧形象。
“您说,这龟甲乃是我诅咒公主之物?”华溪烟从无圆住持手中接过了那龟甲,在手中把玩着。
无圆住持没有料到华溪烟这么直接。他以为她会狡辩,会慌张,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干脆地就承认了罪过,于是缓声道:“是。老衲只是说西南方向有一物,但是并不知具体是哪位贵客的房子。”
换言之,那是你自己承认的你施了咒,可不是和尚我说的。
华溪烟素白的手隔着浅色香袖缓缓抚在那龟甲上,感受着上边浅浅的纹路,透过衣袖划过掌心,带来一阵酥酥麻麻凹凸不平的触感。
“可是我记得,龟甲向来是占卜祈福之用,怎会用来施咒?”华溪烟缓缓摩挲着那龟甲,声音飘渺而轻柔。
无圆住持毫不犹豫地答道:“诚如小姐所言,一般的龟甲却是是有那等用处,但是龟甲本就是有灵性之物,若是用来施咒,较之一般的方式更要狠毒上些许。”
“这样。”华溪烟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这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会不知?装什么糊涂!”温玫对于华溪烟的一脸了然却是丝毫的不以为然,不由得冷哼一声。
“呦,温大小姐看来明白得很呐!”王晋在后边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但是却是说得颇有深意,让温海不禁瞬间变了脸色。
“这就是你们王家的本事?一再狡辩!还真是让人开眼界!”温海冷笑一声,拿着一种极为不屑的语气道,“难不成众位是对无圆大师的话有什么质疑?亦或是对龟甲有什么质疑?要是有的话,尽管说出来,我相信无圆大师很乐意为众位解答。”
华溪烟没有说话,她对着巫蛊之事并不是十分精通,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来想对策。而王家之人则是不能说,否则便是不敬无圆大师,不敬皇昭寺,便是不敬天家。杨瑾程和云惟也不能说,他们若是开口的话,便更是给温家落下了话柄,对华溪烟更为不利。
全场之人神色一片凝重,若是说最为轻松的,便是五皇子宁熙。他不管这屋内的形势如何,兀自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拿着电信兴高采烈地吃了起来。
“王二小姐这是无言以对了?”温海忽然勾唇斜斜地笑了一下,脸上像是粹了毒一般的表情,就像是一条阴毒的蛇,张牙舞爪地吐着鲜红的信子。
华溪烟只是垂头不语,虽然脸色沉静淡然,但是却让王家众人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妹妹?”王齐低声唤着华溪烟,看着她思绪飘忽的模样,不禁蹙了蹙眉头,“你如今可是有办法?”
华溪烟却是苦笑一下,那一双水漾的明眸却是黯淡了几分:“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三哥觉得我能说什么?”
王齐抿唇,瞟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温海,声音更加低沉了几分:“我去找通一大师前来!”
他自然知道华溪烟不可能诅咒柔嘉公主,但是如今这无圆主持这般言辞恳切,必定是被人收买了,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让通一大师前来,拆穿无圆主持的言论。
正当王齐准备退身出去的视乎,王瑱出声唤住了王齐:“不必去了。”
王齐一怔:“父亲?”
“你难道忘记,每年的这个时候,便是通一大师的云游之日么?”王瑱的声音清淡,似乎并没有因为华溪烟的事情而在心中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他的手,却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
王齐这才想起,每年通一大师为人算命之后,便会离开皇昭寺。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通一大师自然是不在的。
温海内力深厚,自然听得明白几人说的是什么,却是没有丝毫担心。他自然知道通一大师不在,所以才这般坦然,于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与无圆主持交换了一个彼此意会的眼神。
就在此时,柔嘉公主忽然醒了过来,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获真急忙上前,隔着帘幕问道:“公主感觉如何?”
柔嘉公主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呻吟了起来,那声音像是从胸腔之内挤压而出,到了喉间却是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出似是小兽一般悲鸣的声音,呜呜咽咽,极为痛苦,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透过影影绰绰的帘幕,众人可以看见柔嘉公主张牙舞爪的重影,犹如鬼魅。
“公主稍安!老衲再次,那等灵邪之物断断不能侵袭公主贵体!”无圆大师说着,脱下了身上的袈裟,“唰”地一下展开在华溪烟面前,牢牢地挡住了她的倩影。
奇迹般地,柔嘉公主挣扎得势头渐弱,就连那悲痛万分的哀鸣声也渐渐消弭了下去。
华溪烟眨眨眼,忽然觉得面前那袈裟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朝着她兜头罩来。
“快,快把这邪灵之人拉下去!”无圆住持朝着外边的几个和尚焦声唤道,那些个和尚如潮水一般冲了进来,便朝着华溪烟抓去。
王齐将手中折扇迅速别在腰间,双手化掌便朝着来人劈去。王晋不甘落后,迅速转身将华溪烟挡在身后,自然不能让那一群秃子碰她半分。
温海欺身上前,拦住了二人的动作,却是转头朝着王瑱到:“定国公!请提醒令公子,这里乃是皇昭寺,佛门重地,岂可轻易动手!”
王瑱没有说话,但是却是挡着华溪烟,后退几步,避免波及,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俨然一副纵容的姿态。
温海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手中的动作愈发地快了起来。
并不宽敞的屋子内,三人打成一片,风声呼呼,掌风阵阵,衣袂翻飞间人影重重,但是房中器具却是没有半分损伤。
王齐和王晋不动声色地拦住那一群和尚,不让他们靠近华溪烟半步。一直举着袈裟的无圆住持忽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亲自上手来抓华溪烟。
一直站在华溪烟身边的王瑱眸光一紧,袖中的手已经结成了一个手势,蓄势待发。
只是王瑱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忽然见到那无圆大师像是被什么勒住了脖子一般,双目忽然间瞠大,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下一刻,便从那大开的窗中飞了出去。
尽管屋内掌风阵阵,但是众人依旧清楚地听到了无圆主持摔倒在地的声音,不由得想那一把老骨头如今岂不是散了架?
温海一见不好,立刻收了掌风,转身朝着院外冲了出去。而李获真也站起了身,疾步跟出。
“云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华溪烟听到了温海满含质疑的声音。
她眨眨眼,抬步走了出去,便见雨后霞光万丈的院中,那人清华而立,红色的霞光照在他似乎浸了流光般的素色衣衫上,添了几分旖旎的神色。宽大的袖摆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中攥着一根细细的丝线,而那丝线的另外一段,缠绕在狼狈无比的无圆主持脖颈之上。
无圆主持在地上剧烈挣扎着,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双手紧紧拽着脖子上那细如牛毛的天蚕丝,却是无法阻止它越收越紧,即使长大口也无法让气流顺利进入肺部,顷刻间,一张老脸便涨的通红无比。
“云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没有得到云祁的回答,温海蹙眉,再次问道。
云祁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华溪烟,见她神态淡然地盈盈立在廊下,从容静好,一派闲适之景,知她没有受刁难,于是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手下却是更加用力了几分。
“云公子这是要将住持勒死不成?”见无圆住持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而云祁却是没有丝毫打算放手的意思,李获真急忙开口,许是由于紧张亦或是担忧而语速极快。
云祁挑起眉梢:“身为僧侣,出言不实,故弄玄虚,也不怕扰了这一方佛门重地的清净!这般无知僧侣,要他何用?”
向来温文尔雅的人说出了这般气势逼人的话语,在场之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云祁为何这般。但是华溪烟却是看的清楚,那薄唇开合间,他的眸光逐渐深沉,隐隐有光华显露,可见他是真的动了杀机。
“云公子此言差矣!无圆住持乃是高僧,世人景仰,怎会是公子口中那般不堪之人?公子切莫为了旁人而污蔑了住持高僧,这才是不敬这佛门重地!”
一片寂静之时,温玫开了口,铿锵清亮的声音彰显着她坚定的意志。华溪烟不由得开始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虽然没有脑子,毕竟还有几分胆子。
“温大小姐的意思是我在信口开河?”云祁反问着,手中的丝线更紧了紧像是牵着一条狗一般。
“然而我今天就是要了他的命,你们如何?”半晌,见众人沉默不语,云祁缓声吐出这么一句,虽然语气平和,面容温雅,但是却犹如惊雷炸开,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