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意思是,赵清如在嫁人之前也是有心仪之人的?”实在是好奇地厉害,华溪烟忍不住问着那人。
杨瑾程从下边收回了视线,缓步走回座位上:“那男子是工部尚书之子的,但是几年前督造行宫的时候出了问题,行宫坍塌,砸死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于是皇上龙颜大怒,便将工部尚书处斩,而且这顾子文也被勒令再不许入文官会试。原来这顾子文和赵清如的关系倒是极好的,后来这赵清如对此人也逐渐冷淡了下来,直到移情别恋,琵琶别抱。”
闻言,华溪烟不由得觉得这赵清如和前身的境遇还很是相似,只不过人家是抛弃别人的人,而前身则是那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听你们刚才这意思,是这顾子文对赵清如还余情未了?”
杨瑾程摇头:“是与不是便犹未可知。但是此人风评向来不是很好,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这些年是否有长进。”
“但是此人还是颇有才华的,极为聪慧,天资极高,要不是被勒令于庙堂之外,高中皇榜也不是没有可能。”云惟的性子很是冷淡,所以极少称赞人。如今这顾子文能得他这么一句话,天资聪慧之程度可想而知。
想来也是的,否则也不会得赵清如那般势力的女子另眼相待不是?
几人用过膳之后又闲坐了片刻,杨瑾容便说要去城外摘桃花。
“你个还没及笄的姑娘摘什么桃花?”杨瑾程看着自己有些不争气的妹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下边没及笄的女子多了,多我一个不多。”杨瑾容反驳道,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
城外的人较之城内只多不少。几人来到城外,下了马车,便见到以往极为空阔的地方现在熙熙攘攘都是人,而那翠绿的树木上更是挂着数不胜数的娇美桃花。
其实那桃花并不是真正的桃花,而是用绢纸折了桃花的模样染上桃色,图个氛围罢了。年轻的尚未婚配的女子可将那桃花摘下带戴在发间,而有男子见到心仪的女子便可摘下一朵桃花赠送家人以博芳心。
这么看来,古人追美的方花样也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当真是不负乞巧节这名号。
“华姐姐,我们去那边看看!”杨瑾容见到不远处有一群人似乎正在围着什么观看着,不由分说便拉了华溪烟跑上了过去。华溪烟挣脱不开,只得跟着她前去。
杨瑾容蹦蹦跳跳地欢快跑着,奔跑间微风扬起她罗裙长长的裙摆于臂上丈于长的挽纱,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顷刻间吸引了四周大片眸光。
杨瑾容对于自己成为众人焦点毫不在意,等到跑到那一群人旁边的时候才见到不过是一群吟诗作赋的才子罢了。
“原来是杨小姐!”
不少人在那日的祝第宴上见到过杨瑾容,现在自然认了出来,于是纷纷抱拳见礼。
杨瑾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平易近人,没有丝毫世家小姐娇贵矜持地模样,认真地看着几人笔下的画作,神色专注,眼波明媚,不由得让人对她好感度倍增。
华溪烟见她看得认真,也没有说什么,随意地环视着四周,见俊朗的男子与羞怯的女子不断穿梭,虽说已是夏天,但是却是一派春风十里的光景。
忽然,华溪烟某光一凝,看着视线中的人,缓步跟了过去。
那人走到远处的一颗极大的榕树之后停下,华溪烟缓缓跟了过去,见到转过身来的女子,神色了然。
果真是赵清如。
要不是她知赵清如有一种在发后戴一朵新鲜月季的习惯,单单凭背影,她当真认不出。
赵清如的神色很是激动,甚至是面颊都泛上了不正常的红色,不知是以为温度,亦或是气怒。
由于榕树挡着,华溪烟看不到赵清如对面的人是谁,直到那人起身,将赵清如揽入怀中。
华溪烟这才看清这是一个男子的身形,但是很明显不是孙沐扬。孙沐扬的身形已经深深镌刻在了前身脑海中,就算是她想认不出,都极难。
下一刻她便看到了赵清如挣脱了那男子的怀抱,甚至是一巴掌删了上去。
那男子的头被打的测了过来,华溪烟看到了他的侧脸。是一个很是清俊的男子,华溪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刚才在客来居的时候几人谈论的顾子文。
对于赵清如的愤懑与激动,那男子极为镇定,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赵清如发泄着。赵清如的表情很是狰狞,甚至是不时地对男子拳脚相加,但是男子只是一动不动地受着,宛如一尊雕塑一般。
华溪烟低叹了一声,想着那一个男子对女子可以这般纵容,那只有一个原因,便是用情太深。
若是在之前,这男子这一片深情确实值得称颂。但是现在赵清如已经嫁为人妇,若是他还是这么一副痴情郎的形象来说,不知是福亦或是祸?
过了许久,知道赵清如逐渐冷静了下来,指着男子狠狠说了一句,似乎是下了一句狠话一般,甩袖离开。
她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走的,自然没有发现这边的华溪烟。
那唤作顾子文的男子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悄无声息,看不出他身上有无奈,亦或伤悲。
人家都走了,她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华溪烟转了身朝着刚才和杨瑾容分开的地方走去。
杨瑾容似乎是和那几人谈上了瘾,过去了这么些时间她依然没有离开刚才的位置,甚至是手底下的话还是刚才的那一副。她和旁边的一位年轻学子谈论着什么。那学子脸色微醺,看着杨瑾容的目光也有着极为迷醉的痴然。
见此情形华溪烟忍不住摇头,地位的差别,对于那春风送情的韵事来说,简直是一道不可逾越鸿沟。
估计杨瑾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华溪烟转身闲闲迈步,四下转转。
之前一直围着孙沐扬转,太过匆匆,竟然连着城外美景也不多见,更何况这乞巧盛宴。华溪烟低叹一声,看着草地上那些在人们脚下无奈凋零的野花,眸光泛空。
直到一双精美的绣鞋出现在面前,华溪烟缓缓抬头,便看到一脸趾高气扬的赵清如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想到刚才的事情,赵清如在那人面前一副河东狮的泼妇像,现在又是这般高贵典雅的公子夫人之态,实在是有些滑稽。
“垂头丧气站在这里,一脸怨妇像儿,当真是够可怜的。”赵清如当先开口,语出讥讽。
华溪烟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浅笑,似乎是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
她穿的明明很是寒酸,甚至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招摇的地方,但是她站在这里,浑身却散发出一种娴静的气息,不自觉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想到这里,赵清如很是不愿,想着一个被抛弃了的女人凭什么。
“这里乃是媛女来的地方,你一个退了婚的女人来这里做什么?”赵清如接着开口,大有一副不损死人死不休的态势。
“孙少夫人说笑了。我也是云英未嫁,不过孙少夫人早便嫁做人妇,比起我来,孙少夫人才是更不应该来的那个吧?”华溪烟说的很是真诚,明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多了几分璀璨的光芒。太阳已经偏西,她背光而站,素色的衣衫染上了一层霞光,青丝微扬,美艳不可方物。
赵清如瞪着华溪烟,还不待她开口,便被华溪烟抢过了话:“难不成,孙少夫人这来这里见什么人?”
赵清如的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苍白,整颗心在一瞬间似乎都被提了起来。
“胡说什么?”赵清如掩饰着心下惊慌,努力掩饰着某种慌乱,“我可警告你,有些话不能乱说,否则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
华溪烟淡淡殓眸,唇边笑意很是清浅而动人:“孙少夫人好生威武,那我便预祝孙少夫人得偿所愿!”
赵清如想着这华溪烟是不是疯了,还有预祝别人取了自己性命的?
很是怪异地看了华溪烟一眼,赵清如皱眉,随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还不待她迈开步子,便觉一直手拉住了自己手腕,那手很冰,几乎没有什么温度,赵清如忍不住心下一个激灵。
抬头便撞入了华溪烟清凌凌地眸中,赵清如眉头紧紧蹙起。
“孙少夫人外衫乱了。”华溪烟伸手为赵清如搭理着,面容恬淡,神态认真,赵清如几乎有些怔忪,不知道这女子发什么疯。
“不用你假好心!”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外衫已经被华溪烟整理好。接着她狠狠拨开了华溪烟的手,扔下一句话转头便走。
华溪烟没有再说什么,一双眸子看着赵清如的背影,眸光冷然。
记得之前,赵清如嫁过来之后,知道了她,便是百般挑衅。
她将之前华溪烟在华府的事情宣扬出去,说的好似是下人一般,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华溪烟不自爱,自我作践。她在前身上街的时候当街骂她贱人,让她在严冬腊月下水池为她捡掉落的簪子,让她跑遍县城为她买来糕点结果被她当人面全部踩踏,就像是踩踏了她的尊严一般。还说:“瞧,这便是那对我夫君心心念念的贱人。”
为了父亲的官运,她知道孙知府不能得罪,京兆伊更不能得罪,于是便生生地忍了下去。
诸如此类,非但不消停,却愈发地变本加厉。
刚才情形若还说那前身的话,必定是怎样的羞辱。华溪烟想着,这般的日子,当真是该结束了。
她摊开手,手掌中间一个绣着芙蓉并蒂的红色锦囊小巧精致,艳似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