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碾子为使他媳妇儿袁氏离开他之后,不会背负罪妇之名,还能重新嫁人,便欲赶在他们被押去县城之前休了她。
石书吏见他讲的情真意切,不似作假,便说道:“你倒是还有点良心,从所有的证供来看,确实与她无关,让本吏放了她,也无不可。”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了。”
“夫君,不要赶我走。”在衙役去取笔墨时,袁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忘了我吧,重新找个人,也许,还能生个一儿半女的,你也能老来有靠。”
“不,不要。”
“这些年苦了你了,”碾子将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她,走到袁氏跟前,又小声的说道,“一会儿,我会以你回去取嫁妆为由,请求大人让你回一趟家里,你将我们攒下的那些,统统带走吧。”
“不,夫君,不要赶我走。”
袁氏抬眼看向他,摇着头,眼泪都被甩飞了。与他成亲十载,他们一天能说上的话,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十句,真真是过得相敬如宾啊。别人不多说,大难来时各自飞吗?他在这种时候,还在为她打算着,要是从前,他便能如此温柔可亲的待她,那这十年里,她也不会过得那么的憋屈难受了。
笔墨纸砚取来了,碾子很快便以七处之中的无子为由,写好了休书。石书吏见他事情办好了,便欲转身回去休息,碾子又叫住了他,“大人请留步,袁氏已被休,那她当年带来的嫁妆,是否可由她带走?”
“你,哼,小心思还不少,本吏今日放她走,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大人~”
石书吏再无停留,值守的衙役打开牢门,高声的让袁氏快离开。
“咋的?想留在这儿过老啊?拿着你的休书,快些离开!”
“夫君~,我不走。”袁氏扑过去,死死的抱着碾子的小腿。
碾子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强忍着泪水,蹲下身子,用力的把她的手指一个个的掰开,“快走吧,你我今生的缘分已尽,再找个人嫁了。”
“夫君~”
“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石碾子,你个混蛋!”
袁氏被碾子推出了牢门,衙役又不耐烦的往外驱赶着,所有的不舍和不愿,都化成了一句怒骂。
袁氏哭倒在了衙署的外面,碾子靠着牢门,低声呜咽着。石老五除了怀中还喘着气的老爹,发妻已死,儿子的一场劳役不可避免,儿媳被休,他风光了大半辈子,临了家破人亡。至于那个爱妾,他真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懊悔,愤怒,不甘等等,各种令他崩溃的情绪纷至沓来,他感觉喉咙里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北郡的初冬时节,虽然还不至于滴水成冰,可也已经冷到不行了。
袁氏痛哭着,扑俯在衙署门口的台阶上,很快便被冻僵了,求生的本能,让她意识到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用力的搓了搓小腿,踉跄的往巷子里走去,在别人家门口挂着的灯笼的照亮下,清冷的青石板上,留下了她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