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刃提着手中剑,甚话也未说便掠窗而出。
“师兄——!”融雪在冰刃的身影掠出窗子后扑到了窗边。
“大侠!”与融雪震惊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乔小余紧张担心的惊呼声。
紧着是她们不约而同地往屋门方向冲去。
司季夏只是站在原地,神色不变,眼睑未抬,似乎丝毫不介意冰刃的离开。
冬暖故则是拿过他夹在指间的那瓣荷花花瓣,一手轻握着他的手,一手拿着那瓣荷花花瓣在他鼻尖上挠了挠,朝他微微笑着道:“出去瞧瞧?”
“方才已经给阿暖把水打来了,然又被我不小心撒了,我……”司季夏没有应冬暖故的话,只是有些惭愧道,像是方才这屋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若非地上还真真切切地躺着那朵菡萏茎干末端染着血色的话。
可司季夏解释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冬暖故用手中的荷花瓣在他唇上挠了又挠,稍稍用力地拽拽他的手,有些无奈地笑道:“好了傻木头,待会儿你再帮我打一盆来就是,先与我到外边瞧瞧发生了何事,嗯?”
司季夏的鼻尖和唇瓣被冬暖故用荷花瓣挠得有些痒,再瞧着她浅笑着的模样,眸中最后的一抹寒意也化作了温柔,张嘴将那片在自己唇上乱动的荷花瓣轻轻咬住,瞧着冬暖故停了手,他才松嘴,柔声应道:“听阿暖的。”
“稍后我再帮平安把头发绾好。”司季夏才一松嘴,冬暖故即刻将那片荷花瓣塞进他嘴里,随之得意地笑着转身了身,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屋门方向拉。
司季夏被迫咬着荷花瓣,先是有些怔怔,而后才浅笑着将其吐掉,任冬暖故将他往屋外拉。
楼阁外,遍目青碧与粉嫩之中的湖水之上,一抹白影竟是抱琴而抚,正在满湖的荷叶与荷花菡萏上踮足而行,却不是往前,而是不断往后,动作迅速,与那一抹提剑的米色身影似如影随形般,相纠不放。
只听琴声愈来愈急愈来愈尖锐,那如网般笼罩在白影周遭的剑光也愈来愈密,湖面上荡起的阵阵湖波亦愈来愈猛烈,卷着满湖的青碧粉嫩竟是如波浪般摇荡不止。
乔小余想沿蜿蜒的廊桥冲到了湖心的白玉石八角亭去,却被融雪拦住,冲她摇着头急急道:“别去,你会死的!”
“可是——”乔小余很紧张,将裹在她身上的那件冰刃的衣裳揪紧得皱巴巴,面上是难得可见的担忧与慌张。
“你去了只会添乱而已,别去,师兄不会有事的,师兄很厉害的。”融雪虽然关心冰刃,却不如乔小余一般紧张不安,尤其在她瞧清那白影就是白拂后,她可谓是完全舒了心。
只因融雪知晓她的师兄,除了爱睡爱酒之外,最爱的就是和别人打架,尤其喜欢与身手内力强劲的人打,美其名曰这样能让他的剑法愈发精湛,实则不过是师兄手痒管不住自己手中的剑而已,就是想和别人过上几招才能缓解他手上的痒痒,就算面对高手之中的高手,师兄也会想也不想就冲上去,谁也拦不住。
再加上冰刃时常给融雪念叨“别指望师兄能养你一辈子啊,指不定哪天师兄就在和谁谁谁过招时就死了”之类的话,融雪已然习惯了,以致她时常想,要是师兄真的死了,她应该也不会伤心欲绝吧,毕竟师兄是死在他自己的喜好里的,没有遗憾,她要是为师兄伤感就不好了。
不过好在的是,师兄现在还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当然了,她可不是在咒她的好师兄死的快。
但是……
就在乔小余紧张地努力地追寻着湖面上那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瞧清的米色身影时,融雪突然抓住了她紧揪着胸前衣裳的双手,这动作突然的吓得乔小余双手一松,那裹在她身上光滑的锦缎衣裳便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滑落——
当融雪瞧见乔小余胸前的淡紫色亵衣与裸露的双肩时,她连忙眼疾手快地抓住那正往下滑的衣裳重新往她身上裹,不可置信地瞪着一脸傻傻愣愣的乔小余,磕磕巴巴道:“姑姑姑姑姑姑……姑娘……”
“我我我我……”融雪紧紧抓着乔小余的双肩,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盯得乔小余怔怔愣愣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正当乔小余要询问融雪时,只听融雪震惊不已地问出了她一直磕巴在嘴里没嗑出来的话,“我师兄把你给睡了!?”
因为太过震惊,融雪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音量,以致她本是想悄悄问的话这一出口,音量竟莫名地比平日里的音量要上扬好几分。
她这音量本也不算得太大,可偏偏,这里除了她和弱鸡乔小余,都是耳力极佳的习武之人,而冬暖故虽然没有内力及武功,但她耳力一向敏锐,融雪这震惊不已的话她虽然不是听得字字完全清晰,却也听得清楚她在喊的是什么话。
“砰——”就在融雪这她没有察觉到音量异常的惊骇问话朝乔小余问出来时,正抖着水波的安静湖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重物落水的声响。
“……”司季夏平淡的面色上揉进一丝尴尬,颇为诧异地看着那语出惊人的融雪。
冬暖故察觉到司季夏的反应,心想着这木头桩子心里大概震惊极了,他断断是想不到一个姑娘家竟也能将这么直白露骨的话道在口中,不由轻轻笑了,边替融雪辩白道:“傻木头,融雪是好姑娘,不过是性子跳脱,说话随了她那师兄罢了而已。”
她倒不觉得这样的融雪有何不雅,相反,她倒觉得这样率直的融雪颇为可爱,这是她永远也做不到的。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永远也做不到,所以她才会对融雪莫名生喜吧。
乔小余则是完全傻住了,倒不是羞,而是无与伦比的震惊,致使她那双清秀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竟是连眨巴眨巴都忘了。
琴声止。
白拂踮脚立于一朵半开的菡萏之上,身子挺拔如松,竟是如立平地般的感觉,而他方圆五丈内的青绿及粉嫩,在琴声止住的一瞬间全都往下垂倒,落到正晃荡着的湖面上,除了白拂脚下点踩着的那一朵半开的菡萏之外。
且见那每一根折断的茎干不仅切口平整,便是折断后留在湖面上的茎干高度竟都一样!
只见白拂左臂弯里抱着一把通身漆黑的瑶琴,稳稳立在菡萏之上,神色平静地垂眸看着面前一丈开外出正荡开圈圈涟漪的湖面,右手轻按在琴弦上。
一时间,整个院子安静无声。
少顷,“哗——”的一声水声响打破了这份安静,伴随着一个怒吼的声音响起,“猪雪你方才说了什么!?”
冰刃从水下突地蹦出脑袋来,怒声而吼:“你说老子睡了谁!?”
然冰刃才从水下探出脑袋,还未来得及从水中脱出身来,便见白拂按在琴弦上的五指轻轻一动,拨出短短的一段曲子,冰刃又重新哗的一声跌回了水中,怒得他抬起头来凶神恶煞地瞪着一派云淡风轻的白拂,咬牙切齿道:“白拂你这趁人之危的小人!有种你先让老子起来你再抚琴!”
“冰刃兄,你输了。”白拂以一副居高临下之态看着颇为狼狈的冰刃,神色淡淡道,“白某并未趁人之危,不过是冰刃兄方才自乱了阵脚才让白某寻着了破绽赢了冰刃兄而已,否则已白某的实力,最多也只能是与冰刃兄打个平手而已,绝不敢自我夸大。”
“行了行了行了!你赢了就你赢了!说这么多屁话还不就是让老子承认你赢了,老子又不是你,非要装个面子。”冰刃烦躁地摆摆手,又是激起一阵水声,依旧凶煞煞地瞪着白拂,“行了啊,老子这番已经认输了,你要是再抚琴不让老子起来,你就不是人了!”
白拂轻拨着琴弦的手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颤,随之停了下来,不再抚琴。
冰刃重重地哼了一声,提力就要从水中起来。
可也就在这时,白拂竟又忽然拨弦抚琴,琴声急急,压得冰刃狠狠落回了水里,然这回他不是立在那朵半开的菡萏顶端抚琴,而是边抚边退回了阁楼前空地上,待得他的双脚在地上站稳,他才停手,按住琴弦,让琴声戛然而止。
“白拂你个死小子不是人!”冰刃从水里蹦出来,怒冲冲地大吼,只差点就提剑上前又和白拂大打一场。
白拂面色不改,只是淡淡道:“这只是冰刃兄一人之谈而已,白某不介意。”
冰刃立在曲折的廊桥桥栏上,浑身湿哒哒地往下淌水,咬牙切齿地瞪着白拂,却是没有在提剑向其划去,而是将手中剑鞘里藏着的水倒掉,用力哼了一声,“铮”的一声将剑收回剑鞘,不服气道:“算了,不和你这种小人一般见识,老子还打算在你这儿窝几日,今儿就不跟你争了,省得你小肚鸡肠不给老子窝你的窝。”
“……”白拂并未计较冰刃的恶劣态度,只是平淡问道,“冰刃兄此话何意?”
“就是老子要在你这儿蹲几天,躲风头,风头过了就走,你小子呢,也不用特意招待老子,老子自便就行。”冰刃抬起手,摆了摆,“客气的话也不用说了,想练手时只管来找老子就是,老子只管奉陪,就当做住客栈付的银两了。”
“白某并未答应让冰刃兄在白某这儿落脚。”冰刃平静的面色终是微微有变,眼角跳了跳,道,“况且白某与冰刃兄并非熟识,冰刃兄这般不请自来,有失仪礼。”
“这都打过两回架了,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不熟也算熟了,老子说熟就是熟了啊,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就别什么仪礼不仪礼的了,我一介江湖草莽不能理解。”冰刃用手心撸了脸上水,又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用很是嫌弃的口吻道,“再说了,老子只是在你这落个脚而已,又不会亏得你什么,你要是说不行,你就不是人,哦不,你就不是男人。”
“……”
“别婆婆妈妈小肚鸡肠的像个女人一样,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能屈能伸,这么一点小事,别多说了,啊。”
“……”无言的已不仅仅是白拂一人,便是司季夏,听着冰刃这一番叨叨下来,也替白拂觉得无言以对。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白拂啊,带客人看看房间呗?”冰刃忽然一改态度,冲白拂一脸笑眯眯。
“……”白拂很是无奈,“想来这般厚颜无耻的话,天下间也只有冰刃兄说得出口了。”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冰刃笑得一脸谦虚。
冬暖故笑着用手肘杵杵司季夏,低声道:“傻木头,你该和融雪这师兄学学,脸皮厚也是有好处的。”
“……”司季夏怔了一怔,忙道,“阿暖玩笑了……”
这般的话,他可道不出口,怕是让他再活一世,他也没这本事。
冬暖故瞧着司季夏当真的模样,忍不住掩嘴笑了。
“罢,也算与冰刃兄相识一场了,既是冰刃兄有求,白某怎有不应之理。”
“哼,老子可不是求你!”
忽然间,院子月门外传来阵阵鸟鸣声,只见白拂眸光微沉,稍有迟疑后拨响了臂弯里的瑶琴。
少顷,一名身手敏捷的黑衣人便由月门外到了白拂面前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双手呈举过头顶,将掌心里托着的东西呈给白拂。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来人手心里托着的东西上。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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