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起来,双手紧抱住胸口,寒意仍然像条冰冷的小蛇一样在身上每个毛孔里肆虐。我向前伸了伸麻木了的脚,黑暗中感觉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我吓一跳,发出一声低呼。
我没有大多数人都有的密集*物恐惧症,但我有软体动物恐惧着,我怕鼻涕虫、白白胖胖的肉虫,等一些软软的肉乎乎的东西。
软软的东西动了动,竟然也坐了起来,看形状竟然像是个人。我惊的猛然站起,往后退:“你是谁?”
我头痛欲裂,感觉全身无力,我记得我是在那间小屋子里被疯子抽血,怎么又好象跑到了荒郊野外似的。
“老崔,是我啊,疯子,你的计划奏效了,我们自由了!”黑影站了起来,兴奋的挥舞双臂。
果然是疯子的声音,但是我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制订了什么计划?”
疯子走近我,我这才能看清他的脸,他满脸兴奋又有点神秘兮兮,他冲我挤眉弄眼的:“你真不记得啦?”
“我不记得什么了!”我越来越迷惑,我感觉自己像是得了失忆症一样。
我拍了拍脑袋,该死!是不是最喜欢攻击脑部的狂犬病毒让我得了失忆症?
“最喜欢你这傻呼呼萌萌的样子啦!不喜欢你牛逼轰轰的样子!哈哈,暂不告诉你真相,让我多玩一会!”
月亮慢慢的升上了天空,向人间散发着冷冷的清辉,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清了四周地形,乱石嶙峋,树木从生。好在空气很清新,让我原本感冒一样堵塞的鼻子立马就通畅了,各种奇怪的鸟叫和虫叫充斥在耳边。
想来我和疯子正身在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
疯子正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在山间奔跑着,跳跃着,手舞足蹈着,他大叫着:“终于逃出疯人院啦!小日本,我操你们的七舅姥爷!”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逃出了可怕的疯人院,可我却没有疯子那么高兴,因为我记得我身上有无数病毒细菌,生命已然进入倒计时。
既然左右都是个死,死在哪里重要吗?
我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脸,摸摸身体,看是否全身会像被乱枪打中一样满是洞眼,到处冒血,我记得埃博拉病毒最终造成的效果就是这样。
我想,就是死也要死的好看点,埃博拉的死法太难看,待会我是跳山崖还是一头撞死呢?
奇怪的是,我摸到自己身体一切正常,就是感觉部分皮肤有些破损,摸起来火辣辣的疼。还有,除了特别饥饿之后,之前在那房间里的头痛、关节痛、想恶心、高烧等症状全部消失了。
难不成病毒晚上也在休息,所以不折腾我?我异想天想的给了自己一个牵强的解释。
“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都不怕,一边走一边叫………”
疯子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在山野间穿梭来穿梭去,并且载歌载舞,从民谣唱到流行,从流行唱到摇滚,最后唱到儿歌,最后又将他所有会唱的歌又重复唱了一遍。
看得出他兴奋的要命。
我怎么喊他,他也听不见,我也没有力气去奔跑,去抓住猴子一样的他,只能坐在那里休息,面带苦笑的看他折腾。
我身上的一切迷惑,神秘兮兮的疯子一定知道。
但是我并不像以往那么好奇心强烈,要换以往,我连滚带爬的都要去拖住疯子问个究竟。
将死的我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想在临终前见见我想见的人。
但我明白这是无法做到的。我现在走到哪里都像一个炸弹,我若打个喷嚏,可能空气里病毒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城市都会病了。
我只有静悄悄的死在无人的荒野,然后我还要劝疯子焚烧我的尸体,以免什么动物吃我的尸体,最后又将病毒再传给人类。
终于,气喘吁吁的疯子折腾累了,回到我旁边坐下:“自由是无价之宝!难怪电影《勇敢的心》里,梅尔杰布森在断头台上还要高喊一声自由才慷慨就义。”
“疯子,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疯子眨眨眼睛:“iwannnaplayagame!”
“你要跟我玩什么游戏?”
“咦!你真不记得了?”
“我真不记得了,别装逼了好吗?”
“你制定了一个计划,然后给自己催了眠,计划顺利成功了,我们逃出疯人院,事情经过就这样!”
我重重的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完了,我忘记解开催眠的暗示语了,你必须把所有事情从头至尾复述给我听。哎,算了,不过听不听也无所谓了,我反正就快死了。这自由是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真的值吗?这么说来,你得感谢我罗?我可是你的再生父母。”
疯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一拍大腿:“哎呀,妈的,我忘记了一个最要命的事!”
“什么事?”
“我想起来了,胡主任从我身上抽取了埃博拉病毒,就快展开如意计划了。疯子,你赶紧去110报警抓胡主任,然后再通知疾控中心。对了,下山一定要换件衣服,不能穿着精神病院的病号服去报案,不然没人信你!快去,快去!”我用力的推搡疯子。
疯子一直带着调笑的眼神突然变得庄重严肃起来,甚至还带有几分尊敬,印象中,他只有在说到他最尊敬的几位科学界巨擘时,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所以,他这样看着我,让我无所适从。
“老崔,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管别人的死活干吗?你有时间替别人操心,不如多想想自己吧!”疯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正是因为我自身难保了,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了,我才顾不得想自己。病毒一旦扩散开来,不仅是这周边地区百姓遭殃,甚至会漫延到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稍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希望出这样的事情吧?”
“老崔,我佩服你!佩服你的勇气,你的善意!”疯子竖起了大姆指。
“别屁话了,你报完警就离开这里,去苗疆过安静的日子吧。娜依是个好姑娘。还有,我相信,会蛊术的苗人也许能助你攻克埃博拉,就安心成为苗人吧!苗人有什么不好?不管什么民族,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听我的,不会错的。”
疯子看着我,眼睛湿湿的。
我软绵绵的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不是舍不得,是真没力气:“快滚下山报警去吧!”
“你呢,不跟我一起下山报警?”
“我现在一身都是病毒,我下山就是害人,碰到谁都会传染疾病给他,我怎么可以去?就让我死在这里吧,这里环境也不错。藏风聚气的,看起来就是块风水宝地,可以保佑后人!我靠,我想起来了,我好象还没有后人,哎!哎呀,对了,疯子,你离我远点,别被我唾沫星子沾到,我一身都是病!”我百感交集,有点语无伦次的。
疯子看着我,表情复杂。
我跌跌撞撞的爬起,走了半天,找到悬崖,底下黑糊糊的看不到底,不知道这山有多高。
我觉得像小郎那样撞死自己难度系数太高,我怕我做不到,还是跳崖简单快捷一点。
我希望我的尸体不要被任何人和动物发现。
“老崔,你要干吗?”
“我要下去了,我宁愿死在自己手上,也不要死于恶心的埃博拉!”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右脚已经悬空了,左脚再向前几公分,我这悲惨倒霉又莫名其妙的一生,就要结束了。
崖边呼呼的劲风吹起我蓬乱厚重的头发,头发拍打在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