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了,要是找到了,不早叙旧去了。”
张常梅接过话,大声应说。
可可爸看样子,大概知道些情况,皱了皱眉,“如果,你昨天看到的真是你的老同学,那么,当年他就没死,也就是说,她的家人一直在说谎。”
“爸,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死呀死的,我怕……!”可可听着,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问。
可可爸看奶奶还气鼓鼓的,正好借此由头,“好了,让爷爷奶奶带你先回去,爸妈这边和李甜阿姨还有点事要说。”
可可当然不想走,又怕妈妈和奶奶再吵,只好跟在两老身后一步三回头,失望地结束了自己的生日宴。
可可这一走,李甜反倒心头一紧。
好不容易这一天用忙碌的工作遗忘掉早上的失望,现在,为了转移话题,那失望竟然又被掏挖了出来。突然间,她正襟危坐,习惯性地用食指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
“好端端的一个生日会,又被你妈给破坏了。”
张常梅并没有发现李甜的心事。仍旧在为刚刚的事愤愤不平。
“老人家是这样的,你大气点,别放心上了。”
可可爸还真是好脾气,即便老人家走了,也仍旧笑脸相陪。劝罢,又特意赔罪般的给张常梅倒了一杯饮料。
张常梅表情冷淡地接过,抿了一口,算是原谅。
果然,李甜猜得没错。张常梅很快,也将注意力转移了方向。
“对了,大伟,早上我发现监控里,郭佳沫不见的那条街正是你们街道。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社区的网格员找找?”
“哟,你头脑蛮灵呀,这网格化才刚改革实施,你这就派上用场了。简直比区长还厉害。”可可爸嘻嘻笑说。
“网格员?是片区民警吗?”李甜好奇问。
“哦,不是。不过比民警更厉害,是一个片区的“总理”。简单说吧,就是按300户为一个单位,居民所有公共事务,什么五险呀、计生呀、就业呀、养老呀以及片区管理,比如环境卫生、管道疏通、邻居纠纷等等,都归这个网格员负责。以前呢,我们社区是一个人负责一项事务,现在变了,不按事来分按片来分,一个人管一片,那么这一片里的‘吃喝拉撒睡’就都由这一个网格员包了。”
“这还真是‘小巷总理’呢。今天要不是听说,我还真不知道现在汉市有这种改革。”
说了这么多,可可爸总觉得缺点什么,起身,伸手与李甜正式打了个招呼。
“彭大伟。叫我老彭或是大伟都行。早就听说李甜老师人长得漂亮,气质也好,今天一见,果然不凡。”
“你好,我是李甜,可别叫我老师,叫我小李就可以了。”
李甜见其如此正式,也起身礼貌的回应。刚刚紧绷身体不禁松弛下来。
眼前这个彭大伟不算太帅,可是种种表现却让李甜刮目相看。礼貌,耐心,还略有风趣。她记得此前张常梅对其评价并不怎么好。张常梅可不是一个谦虚的人,就算她想谦虚,她那心直口快,畅所欲言的性格也绝不允许她谦虚。如此说来,一定是价值观的问题。
很多时候,并不是李甜刻意去分析什么,只是她的直觉,自然地就会闪出一个什么结论来。而这个结论,又多半八九不离十。
“好吧,那我就叫你李甜了,李甜,你坐,来吃菜,吃菜”,彭大伟还准备继续寒喧,张常梅头一扬,插嘴道,“喂,这事你还真不能马虎,你说,李甜这次可是专门来解救我美容院的,这一弄,害她分了心,要是她不能全情投入,我可就走投无路只有带着女儿跳楼了!”
“张姐,没那么严重吧,再说,我哪有分心呀。”
李甜正夹着一块五花肉往嘴里送,听罢,差点笑得掉了出来。
“老婆大人交代的事,我怎么会马虎呢?”彭大伟往张常梅碗里夹了一个鹌鹑蛋,“你们早上去监控室拍了照片没,要是拍了就转给我,明天我上班在晨会上说一下,就说是寻亲的。”
“我拍了,我发你。”
张常梅动作快,拿起桌上的手机说发就发。彭大伟忙去拿包抽手机。
李甜见彭大伟一个箭步飞向沙发,心想要不要这么急,自从早上从派出所出来,她其实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急着找到郭佳沫了,因为就算真的找到,她也完全没有勇气去面对。
之所以没有拒绝寻找,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既然有这个便利条件,那就试一试吧,对,试一试。”
彭大伟掏出手机,发现刚才有好多电话未接,无奈耸了耸,让她们先吃,自己则去外面回电话去了。
“搞什么嘛,一个小小的社区,有必要搞得这么忙?”张常梅很是不满。
“彭大哥是领导吧。刚才我听‘网格员’都那么多事,那他这个领导还不更忙。”
李甜以为张常梅会为“领导”两字而欣慰和谅解,哪料张常梅脸一板,哼声说,“领导?一个小小的社区居委会书记,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还领导,狗屁领导。”
短短的几句话,让李甜更加证实了自己刚才的猜测。
没错,张常梅和彭大伟的价值取向不同,而这种不同,必将构成了他们婚姻的不幸,或许彭大伟还未察觉,但张常梅却早已流露端倪。
看来,张常梅不仅美容院存在危机,婚姻也同样问题重重,李甜不禁心下一紧。
这些年,李甜接触案例最多的便是婚姻问题咨询。从专业和经验来看,夫妻中的一方,特别是女方,一旦对男方的社会地位、经济收入感到不屑,缺少了对男方的仰视和敬佩,那么夫妻关系多半不会长久。
当然,婚姻中存在的问题还有很多,但这一类占有相当大的比例。
彭大伟再次回到饭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或许是太过投入刚才的工作中,并没有觉察张常梅的不满。一坐下,便兴奋的夸夸其谈刚才处理棘手事情的过程。张常梅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扭头甩了句,“那些破事,解决了就解决了呗,有什么好炫耀的,浪费时间。”接着筷子碗一扔,下了桌。
李甜这时其实也吃得差不多了。但不想彭大伟尴尬,只好装作吃兴正浓,与其边吃边聊。
无意中得知彭大伟在古味街工作,不禁一惊,“啊,是那里呀,老城区耶?”
“怎么,你听说过?”彭大伟笑问。
“嗯,五年前我曾在尚新街工作过一阵,当时就听同事提过,说古味街的小吃很有名气。只是可惜,我没呆多长时间,就辞职去北京读书了,也没来得及品尝。后来,我关注了一个专讲汉市小吃的公众号,上面隔三岔五推荐古味街的小吃,看着我嘴馋。”
本来是不想彭大伟尴尬,故意找话说,哪料讲着讲着还真聊了起来。
“这个倒是,古味街出名的小吃店还真有不少,像老赵家的油饼包烧卖,汪胖家的牛筋面,还有熊婆婆家的原汤水饺味道都很不错。没事,以前没吃过不要紧,这次回来过几天等不忙的时候,我带你去,那些店我都熟得很。”
“好啊,那谢谢彭大哥。”
“客气什么,别说你这次是常梅请来的救援,就算不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请小妹吃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彭大伟说这些的时候,一点儿也不造作,很是自然。
这让李甜发现,彭大伟不仅接人待物得体有道,且为人也很直爽豪气,再一想,像他这种个性的在社区工作,肯定很受居民喜爱,也难怪每天那么忙。
李甜正分析,彭大伟好奇地问,“刚才你说以前在尚新街?哪个单位,做什么呢?”
“哦,当时那里有个残疾人帮扶中心,专门为残疾人提供帮助的。我在那儿做社工。”
不等李甜说完,彭大伟便接过话,“啊?是那里呀,我知道知道,现在改名叫‘晨光福利院’了,那个地方不错,区里专门组织我们各街去参观过,是一个为残疾人提供托养、康复、活动、就业的多功能场所。
“没错,我当时在那里做社工。要说,这一晃有几年了,我还挺想念里面的残疾朋友的。”
说到这儿,李甜突然停住,架了架眼镜。
也就在瞬间,她回想当年从那儿辞职的原由,是的,正是因为那些残疾人,准确的说,正是因为接触过太多的精神类残疾人,她发现她要做的不应该是得病后期的康复,而应该是对他们进行病前的疏导和释然。
“好了,好了,”张常梅见李甜没作声,以为她是困了,对彭大伟喊说,“你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把桌子收了,李甜辛苦了一天,还要早点回去休息呢。”
“没事,我不累,只是想起以前认识的那些残疾朋友。”李甜抿嘴一笑。
尽管李甜回说自己不累,彭大伟却不敢违背张常梅的旨意。
彭大伟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站起身,边吃边捋起袖子开始收拾碗筷,“是是,老婆大人说的对,不聊了,不聊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又有的忙呢。”
李甜要帮忙,可被彭大伟拦住。于是只好挥手道别。
临走,却见彭大伟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别担心,找人的事,我明天就去安排,不是大哥吹,现在网格员的力量可不比侦探差。”
“哦,好的。”李甜不知该如何回应。
顿时有太多的情感涌上心头。
对彭大伟为人的欣赏,对张常梅心高气傲的无奈,以及对寻找郭佳沫的惧怕……。她定了两秒,简单而礼貌的回了句,“谢谢”,心事重重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