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冠吓得躲到沙发的角落,老七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你这个混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你们别惹那个小子,你们偏不听。你是想害死全家啊。”朱本标说到气愤处,站起身,左手撑在茶几上,右手扇向朱冠,朱冠躲开,朱本标站起身要追,被老七拦住。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飞子轩是什么人啊?值得你这么动气。”
躲到一边的朱冠不服气,大声叫道:“他爸不就是个刑警队长吗,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个蠢货,小混蛋,你懂个屁啊。”
朱本标又要追,被老七拉住,朱冠跑得没影了。
“大哥,没事,我没把那小子怎么地,只是留了两个小小的记号。”老七解释,“即使他爸是刑警队长,也不可能为这件小事怎么着吧。”
朱本标看了一眼七叔,缓口气:“最好没什么事。留的是什么记号?”
“在他大腿和手臂上扎了两个小口子。”
朱本标忽然想到他送给老七的那把刀,急忙问:“用的是什么刀?”
“就是这把刀。”
七叔手腕一翻,一把小刀出现在朱本标面前,G1军用双刃刀。
看见这把刀,朱本标脸色大变,怕什么来什么,他忽感大脑缺血,老七赶紧过去搀扶,将朱本标放在沙发上,在他的前胸和脖颈处揉捏,朱本标这才缓过神,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嘴唇哆哆嗦嗦。
老七焦急地追问:“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深呼吸两下,朱本标脸色发白,有气无力地哀叹道:“老七啊,大祸临头了啊。”
“大祸临头?怎么就大祸临头了?”
老七实在不明白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倒了一杯茶,递给朱本标。
朱本标慢慢冷静下来,低头沉思片刻,对老七说:“很多事,你不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我送你的这把刀是G1军用双刃刀,采用顶级VG10材料,纯手工打造的首批版本,世界上只有三百把。”
老七认真听着,惊讶他手中这把刀还有这么个来历,也感激朱本标送给自己如此重的礼物。他没接话,知道还有后文。
“这把刀是四天前有人送给我的,当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便收下了,晚上就给你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把刀是,”
朱本标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站起身,低着头,在大厅里来回走动。老七也没再追问,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朱本标停下脚步,回到沙发旁,叹口气:“这把刀,那个江秉阳一定会追查到你这里,这把刀是铁证。现在要切断这把刀的来路线索,你赶快去公司,无论怎么处理,一定要切断这把刀的来路,今天晚上必须处理好。”
老七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听完后,二话没说,开车出门。
等老七走后,朱本标仍然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只能最后赌上这一把了,希望能瞒过去,至少将线索掐断,不能涉及那些人啊,不然全家都得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这帮混蛋,送我这把刀时就没安好心,好算计啊。
当初答应他们就是赌博,赌输了就得认,不能连累家人。四年前,朱氏地产获得一个生意伙伴的大力支持,不仅获得大笔资金,而且购下黄金地块,从此,朱氏地产就与那个生意伙伴捆绑在一起,后来他才发现,他们是个十分神秘的组织,利用朱氏地产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朱本标开始害怕,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不让家人知道,也不直接参与他们的行动,最多就提供点后勤。这个组织也不会让他参与什么,反而会经常给朱氏地产一些帮助,比如上个月又拿到南部靠近南港的商业街地段。
四天前,朱本标去宾馆见他们,要安排他们离境,从二号暗道离开深州,进入南港。在那里,他看见一人在玩耍手中的一把刀,看起来很精致,美观,小小的刀上充满着力量感。他要过来观赏,对方竟然大方地说送给自己了。
晚上,他回家在客厅里遇到老七,便顺手将刀送给了他。第二天他无聊时在网上搜索军用匕首,没想到,这把匕首竟然是个宝贝,心里都有点后悔送给了老七。今天上午,他看见新闻报道,深州荒岛的无头尸案,当时他就知道坏了,那种作案方式,也只有这个神秘组织才那么做,他就联想到那把刀。有一次,他见到那人用这把刀肢解一条狗的情形,当时朱本标就出了一声冷汗。他本想今天将刀要回来,收藏好,回来后没找到老七,就在大厅里等他。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逆子!小混蛋!”
朱本标想到这,恨不得一掌打死朱冠,为什么刚好今天找老七去沾惹飞子轩那小子,老子避他的老子还来不及。
说什么都没有了,据说那个江秉阳在刑警内部有个外号,叫江反常,说是凡是反常的事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看来,要蒙混过关是不容易啊,万一这个坎过不去,也只能认命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朱本标的别墅朱氏地产办公楼里出现了警察。朱氏地产保安大队队长办公室,江秉阳正拿着G1军用双刃刀,老七忙着给江秉阳和旁边两名警察沏茶。
“江大队长,实在是对不起您,我是真不知道那是您儿子,不然我也不会听朱冠的一面之词,结果冲撞了龙王庙,我一定赔罪。”
老七一脸堆笑地,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送到大江面前,脸上的疤痕显的更深。
“我儿子与朱冠打架的事,你一个大人参与其中,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我这次来不是谈这事的,你最近一周的行程能告诉我吗?还有,讲一讲这把刀的故事。”
大江的语气平稳平淡,他将刀交给旁边的警察。
“这一周就在公司里转悠,就是昨天晚上陪朱冠出去了,结果做了件天大的错事,我是真不知道那是您的公子。”
老七一个劲地赔笑道歉,大江挥挥手,打断他,指一下刀,让他说正事。
“这把刀是前天晚上从一名小混混那里买的,就在公司物业的小区里。”
看上去老七回答得很自然,大江没有看出撒谎的眼神和异常的动作特征。
“你能证明吗?”
“这怎么证明啊,哦,他当时就在现场,我用一百元从那个混混手中买下这把刀。”
老七指向旁边的一位年轻人:“你当时在场,你说说。”
大江眼光犀利地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满脸堆笑,连连弯腰点头:“是是是,当时我陪队长在夜巡,碰到一个小混混,坐在地上,醉醺醺的,手中就拿着这把刀。队长很喜欢,也没怎么与那个小混混讨价还价,塞给他一百元,买下这把刀。”
“有监控吗?前天你买刀的那个地方。”大江问。
“应该有吧。要么去监控室看看?”老七说。
一行人来到小区监控室,调取前天晚上九点到十点的监控录像。九点二十七分时,老七和刚才的年轻人从镜头对面走过来,路边靠灌木栏的地方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的树挡住了光线,看不清坐在地上的人长相和身材。只见老七蹲下身和地上的人交谈了几句,便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钞票,塞在那人手里,再从他手中拿起一把小刀。
大江很仔细地观察录像每一个细节,时间确实是前天晚上九点多,录像也没有伪造的痕迹。但大江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是太顺利了吗?从他们进入朱氏地产办公大楼,感觉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似的,找人、问话、查资料、看监控,没有丝毫阻力。
以他的经验,这有点反常,反常必有妖。
大江他们回到局里,技术人员将翻录的监控录像仔细验证,画面没有修改过的痕迹,哪怕是用最先进的像素分析。难道那把刀真的是从别人手上买的?看来只能等找到那个混混后再做验证。大江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下午三点,如果事情拖到明天,情况会更加复杂,时间来不及啊,要争取时间。
时间?大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让分析人员同时播放昨天和前天,晚上九点到十点的录像。录像上的时间,年月日,显示没有错误。
“对时间的显示进行分析。”大江急促地说。
真相大白。大江迅速带领原班人马,为了防止万一,他又通知何应川派特警队员配合,既然已经拿到证据,可以进行逮捕。
三辆警车和两辆黑色特警装甲车停在朱氏地产办公大楼下面,一排特警持枪守住大门口。三楼的保安队长办公室里,大江看着老七,老七低头不语。老七真没想到这个江队长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那段从小混混手中购买双刃刀的录像,是真实的,是昨天晚上九点多自己导演的一段,然后将这段录像与前天同一时间调换,别的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但时间显示的日期必须更改,将“11月3日”中的“3”和“11月2日”中的“2”进行调换。他抱着侥幸的,毕竟是同一台摄像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天气差别也微乎其微,画面像素也一模一样。
不愧是“江反常”!老七不再狡辩。
在朱氏地产大楼的地三十六层,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有个胖子正站在窗口,扒开百叶窗帘,向下面眺望。自从大江一行人再次进入,他的心就开始狂跳不止,感觉呼吸都困难,一口气始终提不上来。等了一个多小时,大江他们还没有出来。
“嘟嘟嘟……”
朱本标的心被电话声提到嗓子眼,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是一连串无规律的数字。朱本标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他踉踉跄跄地坐回到老板桌后的老板椅上,接通电话,里面传出低沉冰冷的声音:
“朱老板,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抱有幻想?你应该知道遗书该怎么写吧。”
电话挂断。朱本标瘫软在老板椅上,闭上眼,泪水从眼中滑落,该来的还是来,悔恨已经不起作用,剩下的只有保住家人。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靠在椅子上,就像已经死去。十几分钟后,他艰难地坐直身体,提起笔,按照约定,开始写遗书。
老七带着手铐,被两名特警押着,从大楼里出来,走向警车。
忽然一声巨响,从大楼底部的绿化丛中传来,距离大江他们不到五十米。大江他们回头向声音方向看去,接着跑向那里。
在草坪上,一具尸体瘫软在地,衣服被巨大的挤压力撕烂,内脏溢出,头部已经不完整,鲜血还在向四周流淌,渗入到松软的土壤下面。
“是朱本标!”
大江认识朱本标,自儿子上幼儿园就与他打过交道,为人世故且虚荣,好钻营,他落得这个下场,大江倒是没有想到。
大江抬头向上望去,对旁边人说:“保护现场,小李、老王,你们两人跟我来。”
大江带领二人跑进入大楼,按动电梯“36”。电梯停下,冲到总经理办公室,大江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老王举着小型摄像机跟在大江后面。小李在门口,警惕走廊的一举一动。踹门的声音惊动旁边的公司职员,几人跑出来疾步要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小李亮出警察证件,将他们挡在外面。
办公桌上有份遗书,笔迹未干。老王停下摄像,拿起胸前的照相机,对准遗书连拍数张,并将办公桌和室内都拍摄一遍。
遗书很简单,说明自身原因,大概意思是,朱氏公司表面光鲜亮丽,实际是负债累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朱本标无言以对家人和社会,无法承受内心的压力和煎熬,只能选择解脱。
典型的被自杀。线索又断了,大江感觉到压力更大,一大片乌云正在向他压来。
回到楼下,老七距离朱本标十米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大哥,眼泪从伤疤沟槽里往下流,滴到手铐上。六年前,他从特种部队退役,便来到堂兄公司,他眼见堂兄这几年从一个小地产公司,每两年,朱氏地产就成为本市知名的大公司,又辉煌不到四年,今天堂兄就这般收场了,真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