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指尖在发抖,不敢让谢危发现,掩饰的赶忙攥成拳头。
仰起脸,一脸讨好谄媚的笑,“哪一段?学生乱弹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先生非要学生重复,无异于强人所难。”
“是吗?”谢危危险的眯起眼。
楚鸢硬着头皮点点头,目光不躲不避与他对视,大概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他进一步看出端倪。
浑身上下每一根弦,都在此刻绷紧如待发的弓。
“公主,您快管管谢先生,堂堂天子少师,为何逮着我们几个闺阁女子为难?”关键时候,居然是姜雪柠为她向沈芷依求救。
她声音压低了,但是楚鸢听力好,远远也听了个清楚。
开课之前选座位的时候,楚鸢特意选了靠后的位置。六个伴读,沈芷依和薛淑坐在第一排,姜雪柠在沈芷依的后面,楚鸢则在第四排姜雪柠的斜下后方,上次勇毅侯府一别之后,两人没见过,直到今日。
沈芷依瞧着楚鸢被为难,也挺心疼的,不由帮着说话道,“先生,她们出身虽高,乃是京中贵女较为出挑的,但毕竟比不上自小就悉心培养的男儿,更比不上我两位皇兄。
还请先生适当降低标准,不要将她们都吓跑了才是。”
沈芷依作为大乾朝唯一的公主,京中贵女的典范,自是琴棋书画都不差,但这并不妨碍她放水。
毕竟是好不容易才选进来的伴读,而且姜雪柠和尤玥是六个中她最喜欢的两个。
薛淑她也喜欢,但那不一样,薛淑是表姐,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姜雪柠和尤玥,一个嘴甜飒爽,一个清冷聪慧,两种不同的个性,却都特别对她的胃口,满京城只怕找不出第三个。
谢危到底还是要给沈芷依几分薄面的,沉浸如水的面色轻荡之后,快步走回了讲桌。
接下来当真没再关注楚鸢。
只是一炷香之后,实在被一个真的琴渣姜雪柠,一个假的琴渣楚鸢祸祸得耳朵遭罪,于是一气之下将两人赶出课堂。
“你们俩,抱着琴去外面站会儿。”
姜雪柠不服气,“为什么?”
楚鸢没说话,站会儿就站会儿,比假装琴渣轻松。
谢危眼都不抬,仿佛多看她俩一眼,就能气得晚膳少吃一碗饭。
“那把蕉庵,落入你手果真糟践。”
姜雪柠,“……”
有病啊!当初不是他陪着一块儿选的吗?现在倒是为琴不平起来了!
楚鸢:骂得好,他就是有病。
疯牛病!
两人却都只敢心中叫嚣,末了,乖乖抱着琴走到外面。
无语看苍穹。
沈芷依也怕谢危,瘪嘴对两人做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琴课继续。
其余人陆续收回目光。
楚鸢和姜雪柠却都有些百无聊赖。
静默无声的站了会儿,看天看地看暖阁外的花树风景,还有皇宫独有的红砖绿瓦,最后实在找不到看的了,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这一刻,时间静止,风声消失,连耳边谢危动听的琴音都似乎成了背景,有的只是两双同样美丽不凡的眸子,“深情”对视。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最后谁也没说出来。
微微一笑,楚鸢先表达善意,因为姜雪柠刚才让公主解救她了。
大约一切都恰到好处,姜雪柠也没再憋着,轻声问了句,“尤玥,你也重来了是不是?”
她说也……
楚鸢舒了一口气,为姜雪柠的坦诚。
轻声开口,“算是。其实,我早知道你重来了,因为一心想要入宫当皇后的姜雪柠,可没有如今的灵气。”
明明是最短不过的话,细数也就不到五十个字,落在姜雪柠耳中,却如千斤重一般,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止她回来了,尤玥也回来了。
但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上辈子小心眼儿嫉妒心强的尤玥突然间变化如此之大,冷静从容、通透才气,令人惊叹。
……
过了许久,谢危一节课罢,楚鸢的耳边才再次传来姜雪柠的声音。
“你说得没错,当一个人沦为权势的奴隶,就会变得毫无灵气,被野心、命运推着被动的往上爬。
不过尤玥,那时的你,也很讨厌呢。”
楚鸢偏过头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好巧,我也这样觉得。”
原身可不就又毒又蠢吗?
当然也不能怪原身,要怪得怪作者把她塑造成这样的。
互相再次目光对视,却是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暖阁内。
方妙见谢危抱着琴出去了,伸了个懒腰,“哇,终于下课了。”
却不料,谢先生突然驻足在门口处。
方妙吓得立马捂住了嘴,眼睛瞪大如铜铃,暗道今儿出门怎么没先测测吉凶。
但谢危显然并不是因为她而驻足,他只是看到了相处融洽的姜雪柠和楚鸢,心想自己罚他们在这吸纳天地灵气,感受琴意,她俩倒好,难姐难妹感情好是吧?
“姜雪柠,去文昭阁等我,晚膳后继续练琴。”
谢危冷着声命令,根本不给姜雪柠拒绝的机会。
楚鸢挑挑眉,幸灾乐祸:“宁二,先生这么忙还单独给你开小灶,你真幸福。”
话音刚落,谢危的冷眸已然看向她,“尤二,你随我来,有些学业上的事需要单独嘱咐你。”
楚鸢:???
没完了是吧?两人一起盯上!
姜雪柠忍不住笑,回敬她一句,“尤二,彼此彼此,祝你好运。”
楚鸢翻了个大白眼。
这下到底谁也笑不出来了,吕险说得没错,这谢危——就是个遗千年的祸害!
暖阁内其他人一见姜雪柠和尤玥被单独加课,赶忙开溜都来不及。
谢危身正,并不会有人往歪了想。
人全走光,暖阁内多余的蚊子都没有一只。
谢危幽冷的语调仿佛能浸透人心,手一抬,扔给楚鸢一本琴谱,“第一曲,高山吟,谈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