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他败了,倒仿佛胜了
孟天雨话说得结结巴巴,他怕陈邦达不肯原谅,正犹豫着要不要觍下脸来哀求。
“好了,不想你个男子汉大丈夫,胆儿这么小。”陈邦达脸上的冰融化了,改成一副笑脸。尽管看不出是真笑,还是假笑,反正笑了,对孟天雨来说恍如在晦暝的天空中闪出了光亮。他想再说几句表白话,陈邦达却截住他,向他掏了心窝:
“其实今天我和你扯这些,是存着私心的。陈勇这小子,最近和你走得很近,他那女朋友,听说和你那要好的姑娘也走得很近。这样一来,你那边城门失火,他这边就怕要有池鱼之殃。因此我才想劝诫你,别让那姑娘忒贪,而且贪得那么傻,那么贼有胆。再者,也想提醒提醒你,毕竟事儿已经做了,万一被抖搂出来,你该早早想个明白理由为自己洗刷。有备无患嘛,对不?”
“省长,”孟天雨感激万分,“我不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是好。总之,你此刻教导我的话,我将感戴一生!”
“别介,别介,”陈邦达摇摇头。“此刻我什么也没说呀,对不?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呃,是,”孟天雨赶紧回答,“省长没说什么,我也没听见什么。”
“噢,”陈邦达点点头,接着道:“不过,若说是什么都没说也不全对,我不是还告诉你要预先想一个理由么?记住,我说的是`一个理由',你别惶惶恐恐地乱说一气,今天一个理由,明天另一个理由,把理由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那样的话,恐怕谁都对你爱莫能助了。”
“哦,我明白。”
“明白就好!”陈邦达说,“我了解你,所以才说这些多余的话。”
孟天雨毕竟在官场历练了多年,有很深的道业了。他自然体会得出“我了解你”这句隐语,以及所谓”多余的话”,包含了怎样的意思。因此他即刻表白:
“就是打死我,我找的理由也仅会局限于本人,止于本人。绝不向其他的任何人牵蔓儿,破坏干部队伍的稳定。我更不会给领导添堵,增加多余的忧虑。”
……
现在,蹲了局子的孟天雨,对以上情节不知反刍了多少遍,咀嚼了多少遭。他愈咀嚼愈坚定了一个意识:陈邦达,你不是让我不说多余的话么?我偏要说!你不是害怕我殃及群鱼么?我偏要殃一殃,至少要殃你!你既然玩绝户手段,往死处揿我,我绝不会叫你舒心!瞧着吧,至少叫你天天担心吊胆,睡不成安稳觉!
“哈,哈哈!”孟天雨这样想着,便笑了。在监牢里,他找不着生趣,更无乐趣,这回他觉得倒是有乐事可做了,那就是对陈邦达实行猛烈报复!
于是,粉牡丹向他说的陈邦达和她如何没死没活滚床单,孟天雨像写小说一样,有声有色地一一描述起来,不仅了无遗漏,且多所渲染。更有些颇具份量的材料,他尚未开手写哩。
一天,莫思来狱里看孟天雨,说:“陈副省长挂记你,你__”
话刚开了头,就被孟天雨截住了。
“挂记我?哈,这话新鲜。他哪需要挂记我呀,恐怕是挂记他自己吧?”他冷笑。
“你怎么这样说话,太没来由!”莫思道。
“怎么没来由?哈,太有来由啦!打个比喻,我现在已被认定是个有毒的蘑菇,但我的根是扎在腐烂的木头上。蘑菇既然被发现了,那么,烂木头被发现的日子还会远吗?”
莫思立时把脸呱嗒下来:
“你,难道你想咬人?”
孟天雨死劲咬着牙:
“咬人,呃,这词通俗。可惜你这文化局长没文化,换个词儿,叫做反噬,多么文化啊!再者,难道我白长了满口牙,不可以学学样儿,用它来咬人吗?到了这地步,你就是喊我叛徒,我也不当回事了,反而感到快乐。说句不好听的,谁跟那人走,包括你,迟早也会像我现在似的,体验一下这种快乐的!”
莫思受了如此奚落和诅咒,很恼恨,也很丧气,骂了一句:“不知好歹!你就在狱里呆着吧,吃屎到底吧!”死劲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孟天雨盯着莫思的背影,狞恶地喊:
“你转个话,他今天看我的戏文,太寡淡,太没趣!明天,或者后天,该我不用买票,就能看他那血乎漓拉的戏文啦!”
见莫思急慌慌地往外走,孟天雨又大声补了一句:
“还有,莫思,你也嘚瑟得够了,已经嘚瑟到头了。瞧着吧,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呃,还有那个金戈……”
孟天雨喊这些话时,显得很变态,然而却不无得意。
狱中的他,败了,败得如此之惨。然而在想象中,如果陈邦达被扳倒,那么,他倒仿佛是胜了。
“ 哈哈,胜喽!”
假如狱中有酒,孟天雨真想浮一大白,来为自个儿志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