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下收官棋，难啊
陈邦达留又不是，送又不是，错愕之中，粉牡丹已走至门口，却又停住了。陈邦达朝那文件扫了一眼，是锦江市国土矿产局下辖某施工公司为接手省内某油气管线工程而递交的申请报告。他不知怎的无意识地碰了一下电话，话筒一歪，“嘟＿＿嘟＿＿”响了几声。粉牡丹猛地转过身来，嗤笑道：
“哼，你甭想用打电话来吓我。打了也没用。我已说过，咱俩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因此，这时候你最聪明的反应，应该是问问我是谁。”
“你是谁，这难道用问？”陈邦达有些蒙，不想问，又不能不问。
“自然用问。听好了，我是你公子陈勇的前小蜜！”粉牡丹一字一句地说，“注意，不是办公室的小秘书，而是他床上的小蜜桃。哼，你也不想想，九久宾馆那贼远的地方，哪会有我这么上品位的尤物。你们几个，长的真是猪脑。”
“这崽子！”陈邦达像被攮了一刀，跺脚骂了一句。
“别骂陈勇。我倒挺喜欢他的。”粉牡丹噗嗤笑起来，回身走到陈邦达跟前。“多孝顺哪！比那些信奉`商场无父子\\u0027，儿子和老爸为钱财而动刀子的，你该满足才是。”
说罢，粉牡丹又一声“拜拜”，笑嘻嘻的，甚至还把刚涂得像着了火似的红唇，凑到陈邦达的腮上，K了一下。陈邦达此时，已经崩溃，心思瞀乱，乱得像旋风袭击下的一垛杂草，正四外飘荡，拢不到一块儿。直待门开关吧嗒一响，他才醒了神，室内却早不见了粉牡丹的影儿。但她的麝兰似的体香在，还有那份文件在。
他正愣神，门又笃笃响了两下。他定了定神，揣想姚娟来了，便赶紧去开门。哪知门刚开了个缝儿，露脸的倒又是粉牡丹。她推门进来，嘻嘻笑着说：
“刚才是逗你玩儿，存心肮脏你一下。告诉你实话吧，陈勇是你的好儿子，乖宝贝。他第一次见到我，刚看了一眼，就把眼珠子缴给我了，在我脸上和身子上滚来滚去。可是想不到他克制住了，没和我滚床，只付了很多很多钞票，把我送给你享受！这一点，我不能不给你捅个明白，免得你犯疑，落下个心病。瞧瞧，我够实诚，够珍惜交情吧？做人嘛，终究要厚道一点儿，是不？”
第二天下午，有人到陈邦达办公室找他。他不免一惊＿＿
咦，孟天雨！
怎么会是他？
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他送走了孟天雨。当然，那份文件也跟着孟天雨一起出门了。
当晚，陈勇回家，他老爸泡好一壶茶等着他。父子对啜，舌下慢慢咂出酽酽的苦味来。
“有个女孩，叫粉牡丹，你认得？”
“认得。”陈勇唯唯。他决计坦白回答。“我叫她陪过您……如今在社会上，这，不算什么……”
“现在还来往？”
“不。早把她打发了。老早就打发了。见－次面就打发了。没再照过面。”
“她和孟天雨认识？”陈邦达用手指叩了两下茶几，很轻，却铿然有声。
陈勇把茶杯举起来，用衣袖掩住皱着的眉头。“嗯，我听说了，听说他俩认识。唔，是近些天的事。”
陈邦达起身走了几步：
“你记住，既然荒唐过了，就把它深埋在过去吧。唉，酒能乱性……说到底，错就错在酒精在身上作了怪，不必把那当作心理负担。”
瞅了瞅陈勇，又道：
“不过，今天不专为和你说酒精的事儿，甚堪为忧者，孟天雨和粉牡丹，已是阴阳合璧了。我今晚就是想给你通通气儿。早知道，可以早设防！”
“我明白。”
“怕你不够明白。”陈邦达停住步，顿了一顿，很沉重地甩下一句话：
“我影影绰绰有点预感，这只是个开始。说不定，会再闹出点幺蛾子，逼我不得不动用最后手段。”
听了老爸这最后一句话，陈勇心惊肉跳。接着陈邦达又说出的一句话，更使他内心惶惧：
“种种迹象告诉我，现在已是到了下残棋阶段。比较起来，孟天雨好对付，那些人就难对付得多，他们在步步加码，咱也得走险棋去袭扰他们！不过，所有这些，都交给登孝做去，不要你管。我今天只先给你透个风。”
过了一会儿，陈邦达叹了一声：“唉，下收官棋，难啊！”但没向陈勇做解释。陈勇张口想问，他摆了摆手，示意无须问。
这天晚上，陈勇躺在床上，整宿未曾合眼。
他身上还冒了好几回汗呢。一回是冷汗，另一回是热汗，再一回又是冷汗。他既像中了暑，又像踯躅在某个小衚衕里，淋了满身寒浸浸的三秋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