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借用埃巴斯克的头脑
陈登孝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仰脸吐出一串烟圏。然后，突然朝陈勇笑起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算是出个娱乐题＿＿你可知道谁是世界上最牛的黑帮头子？”
陈勇回答不上来。他本来想来句调皮话，问陈登孝：“不会是你吧？”想了想，没说出口，只抿着嘴连连摇头。
“哥伦比亚的巴勃罗.埃斯克巴。”陈登孝说，“我也是刚读了一个资料才知道的。他妈的，太传奇了！呃，不，我是说太难想象了……”
听着陈登孝的赞叹语气，陈勇想象不出这位西半球的人物，到底如何传奇，很想快点听到解说。
“听我说给你，”陈登孝来了劲儿，挽了一把袖子，用力往上提了提皮腰带，眉飞色舞地说起来。
“记住，他名叫巴勃罗.埃斯克巴，曾被《财富》杂志评为全球七大富豪之一。”陈登孝说，“这家伙，了不得呀，真是了不得呀，又贩毒，又绑架，还买卖军火，嗬嗬，别提多牛啦！”
“噢噢，噢呀，了不得，确实……”陈勇附和着。
“最耸人听闻的是，”陈登孝说，“巴勃罗.埃斯克巴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可从没被抓过。想想吧，谁敢抓他？谁又有那能耐抓他？有一次，好歹哥伦比亚总检察长咂摸不是味儿，不信邪，下令通缉他。好嘛，这下子来戏了！巴勃罗.埃斯克巴冷笑一声，来了个反弹琵琶，悬赏一亿美元捉拿总捡察长！结果，不久总捡察长就尸横街头。瞧吧，你说说看，这巴勃罗.埃斯克巴有多牛！”
陈登孝看着陈勇，不继续说，手脚却动起来，又挥又蹬的，所谓拳脚交加看来就是这个样子。
“嗯，是牛啊！牛，牛得不行！牛上天了！”陈勇再次附和。
“还有呢。以后，巴勃罗.埃斯克巴的兄弟被捕，负责审判的哥伦比亚最高法院院长主动辞职，司法部长也怕了，赶紧收回了逮捕令。他妈妈的，这叫什么？这叫若是魔鬼发了疯，上帝都害怕！哈哈，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正是……”陈勇再次附和。他心里清楚下面就会听见核心话了。
“我知道你想听我下面的话。”陈登孝抖了抖肩，“其实，很简单，咱没有巴勃罗.埃斯克巴那家伙牛，不等于不可以借用他的头脑，抄袭他的法子。那些家伙不是对咱朝要害打么，咱干啥不用同样的办法制他？难道咱的脑瓜，不干别的，只会吃饭？”
陈勇很感惊愕。话题扯到这儿，听了是解恨，但他的脑子可从未用这样的框架思索过问题。他没再附和，却也没摇头，或做其它的否定表示。他，是愣住了。
“我这次来，”陈登孝说，“你感到意外，我说的主意你会更感意外。我早有这个预料。不过呢，放心好了，我只给你透个气，他们说咱们姓黑，咱就要黑给他们看看。可是，具体怎么玩，以及玩的技巧和小细节，我不告诉你。你对这不在行。万一有失，我也不愿叫你蹚水湿了鞋，承担那合谋的罪名。真到那时候，得保证他们就是拿着放大镜，也别想从你鞋上找到一点水星才行。”
陈登孝这席话，尤其是最后两句，使陈勇既非常激动又非常感动。他不再踌躇，颤声道：
“哥，我听你的！你不和我细说也罢，但我要尽到力量。”
说罢，他麻利地立起来，拉开晾台门，穿过走廊，走进办公间，从大保险柜里提了一个皮箱出来。他回到晾台，把皮箱放在玻璃茶几上：
“这五十万，你先拿着，再要多少，随时打个招呼就行！”
陈登孝掂了掂。“好吧，我提走。这就提走。嗯，非常时刻，不客气啦！”
刚才急齁齁说了那么多话，这刻的收尾却简洁明了。
“不用送！”陈登孝只吐了三个字，提了皮箱，一个人急急离开晾台。走廊里响了一路皮鞋声。然后，楼下汽车响了一声喇叭，呼一声开走了，远去了……
陈勇又把身子倒进躺椅。他暝目回想刚才两人的谈话，心里很乱。思想忽而闪了闪亮，忽而浑沌迷茫；忽而虚虚飘悠起来，忽而沉沉坠落下来。这凌乱的思绪，纷沓沓的，咯棱棱的，弄得他脑仁发疼。
唔，这就是心绪，芜杂得像乱草似的心绪，难描难摹的心绪。
忽然间起了风。他张开眼，望向远处。原来蓝瓦瓦的天穹，开始有乌云在飘动，一大朵一大朵的，由远而近。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哦，很明显，就要下雨了，而且笃定下的将是大雨以至暴雨。
不知怎么的，陈勇心受了触动，立起身来，忽然喊道：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荒唐！”他猛敲了一下脑袋。“昏了头吧，怎么脑子里窜出了这句子？唉呀，暴风雨，太可怕了。这台词，属于庄梦晓，不属于我。”
接着，他一下子想起了少年时代朗诵高尔基《海燕之歌》的情景。“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那时是放开了喉咙朗诵的，回忆起来好豪迈，好自然啊！而今天，从这同一文句里他却咂摸出了截然不同的滋味。
唉，不愿想了！他叹了口气，快步离开晾台，进办公间躲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