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一万刀也剁不断
“老板！”伤痛中陈勇听见秦武朝他喊了一声，说：
“陈局长来了。”
陈勇赶紧掏出手绢，在脸上横擦竖抹地拭了几把。尚没来得及把手绢塞回兜里，陈登孝已叼着香烟跨进了晾台。
陈登孝没穿警装，倒是穿了一套西服，斜着膀子，一晃一晃蹭过来。在他，或许觉得穿西装风雅且体面，然而别人看了，倒使他这丑陋人更显出丑陋来。此刻的陈勇，没心情注意他那穿着，只淡淡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陈登孝在摇椅旁的一张玻璃茶几边坐下，随手朝烟缸揿一下烟灰，两只小虾皮眼兜足了光，盯着陈勇的脸。见陈勇脸上还有泪的零落残痕，暗忖：“这时候来，恰好！”便故意把眼眨了又眨，瞧了又瞧，夸张地显出惊诧。
“瞧够了吧？”陈勇恼火了。“见我心里不自在，你就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看你，这是怎么说话？”陈登孝不眨眼了，收回目光，忙解释：“我是来和你讨论形势，商量应付办法的……”
“噢，这样啊，”陈勇说，语气带着刻薄。“虽然我不怎么爱听人讲形势，今天却例外，你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尽管说吧，我听着呢，耳朵没插栓。”
陈登孝面上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显然对陈勇的话很介意，并生了气。说：
“听你这口气，是没兴趣和我商讨吧？唉，形势如此糟糕，本来我是……罢，罢，罢，不说了，算我多事。”
自打陈登孝穿着西装进来，陈勇就看他不顺眼。再琢磨他那话头，也犯疑。“这家伙是不是动了别的心思？”他想。老爷子风光的时候，亲友们能沾光的都争着沾光，如今不走字儿了，各人心里打什么谱可就难说了。这位表哥，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心思不知怎么滑溜哩，这当口难保不动飞往别的林子的念头，世上好多事情可都是常败在所谓至亲好友身上的。他这么想着，于是翻了翻眼皮，冷着脸，说：
“表哥您是军人出身，在公安也干了多个年头，什么人物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过？何不……哦，何不另作打算？假如找到了高枝，我会第一时间向你道贺的。”
陈勇故意停顿两次才把话说完。意思再显然不过，他在这节骨眼上，疑心陈登孝另具肚肠。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陈登孝恚怒起来，横了陈勇一眼。“这时候，你最好别疑神疑鬼，更别卖弄小聪明来惹我，使我的情绪爆炸。”
陈勇见陈登孝真生气了，将要发作，他心里倒好受了，脸上也放了晴：
“表哥别怪罪，别怪罪！”他挤出笑，“我心情不好，现在心里乱得像团蔴，慌不择言，惹你生气了，我搧自个一巴掌行不？”说着，他真的抬手在面上轻搧了一下。其实是只轻轻刮了一下脸皮，说搧，不如说摸更合适一些。
“行了，别给我演戏！”陈登孝咧了咧嘴，做哭笑不得状，起身把晾台的门关了，这才轻嘘了－口气，稳了稳情绪，道：
“打实说，我真的另有打算，但和你胡揣摹的不是一码事儿。先做个假设，假设你是一潭有毒的水，呃，你别不高兴，这只是假设……大家都讨厌这水潭。我呢，是常来这水潭里蹚水的人，人家能不提防我么？这个节骨眼上，我动别的心思，有啥鸟用？难道能逃脱一损俱损的局面？”
话说到这份儿了，陈勇终算去掉了一个“疑”字，舒了一口长气，吐了老实话：
“我确实担心你会有断尾自保的念头，和我们来个一刀两断。”
“屁话！”陈登孝鼻子里哼一声，“甭说什么一刀两断，一万刀也剁不断！”
说着，他不客气地冲陈勇奚落说：“别看你有名气，还顶着明星老板的耀眼圈圈，但你玩美女香车那一套在行，别的嘛，还嫩着呢。碰上短兵相接拼刺刀的当口，恐怕没上阵，你就得先屙一裤裆稀屎。”
陈勇挨了几句训斥，倒老实了，嗫嚅着承认：
“是，我确实苦于想不出办法，正焦急着哩。”
陈登孝面色转和，叹息道：
“唉！问题的症结，在于人家掐住了咱的喉咙管儿，猜不出要使出什么毒招来。”
陈勇点头称是。陈登孝看他眼神里透着恐惧，于是说：
“所以，咱用老套子和对手过招，可能只算给人家蹭蹭痒儿，不起作用不说，倒会更陷于被动。我刚才说的`另有打算\\u0027，意思是不妨先用常法稍试试，如果不行，那就来个釜底抽薪，把对手＿＿呃，”他挥手一砍，“那就灭了他！奶奶的，灭不了他，最少也要像蝎子发怒扬威，狠命螫出他一脑袋疙瘩！”
陈登孝的眼里倏然露出凶光，像有磷火在里边乱闪乱蹦。连陈勇看了，都觉得冷森森的，可他顿时受了感染和激发，喊了一句：
“好！就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