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骆驼战术
有一群人还立在那儿，想看事情最后怎么收场。黎一鸣想了想，对金戈说：
“你告诉陈勇，我打算过两天召集个小会，让他参加，把剩余的一半事情弄清楚。另外，不是有家公司要和他竞标么，那家公司也参加。”
“是。我照您的话通知他。”
“这位小伙子，挺有意思。”黎一鸣朝牛犇瞧去。“我想请你也参加那个小会。你刚说的情况，值得关注。”接着特别盯了一下牛犇佩的公司胸章，友善地笑笑：“哦，说句余外，我如果猜得不错，你就是牛犇，对吧？”
“啊？”牛犇惊得张大了嘴。王菁姊妹更吃惊。金戈自然也吃惊不小。
过了两天，果然接到了黎一鸣的开会通知。参会者没几个人：靳少艾，石崇信，陈勇，金戈，牛犇。地点就在黎一鸣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陈勇原不想来，委讬金戈全权代表。金戈倒是记住了黎一鸣的忠告＿＿不能和陈勇混淆了角色，好说歹说，到底把陈勇拉来了。
会议桌是长方型的。黎一鸣坐在主位，两家公司的人各坐一侧，牛犇坐于黎一鸣对面。
靠墙坐着的秘书，小声说：“人到齐了。”
“那就开会吧。”黎一鸣说，“先递个消息。我们联系了孟天雨同志，他说，那次他个人口头同意拍卖范邸，是酒后失言，并写了简单书面检讨。可是，这并不意味我们不必把事情的另一半搞清楚。我很想了解，你们双方为何对范邸有那么大的兴趣？再一个是，你们各自对那块地是否已预先有了开发方案？”
黎一鸣一开场就宣布孟天雨作了捡讨，陈勇顿现沮丧之色。金戈更是极为懊丧。靳少艾、石崇信、牛犇三人，则互递着喜悦的眼神 。
黎一鸣用平静的语调说：
“这个小会，可以用两种方式开。一种是讨论式，围绕核心题目各抒己见。另一种是问答式，我来提问，你们回答。不管采用哪种方式，在发言机会上都是平等的。怎么样，有哪位愿意提出问题讨论么？”
双方都只睃着对方，不吱声。
“看来，第二种方式比较合适。”黎一鸣含蓄地笑了笑。“那未，如果不介意的话，石经理，我想先把第一个问题抛给你，你同意么？”
“同意同意，”石崇信立即接口，“请提问吧！”
“我们在会前做过了解，你们合资的公司，主打项目是古旧建筑维护和修葺，你怎么突然要竞标房地产开发了呢？”
“哦，是这么回事儿，”石崇信答道：“我近来正在考察五行园，看它需不需要维护。忽然听说，有人要买下范邸，还做做样子，对外宣称要搞竞标。我本来不太关心，后来一听那人的名字，”他有意停顿一下，瞟一眼陈勇，“觉得这背后有八卦。一旦让他得了手，五行园就将很快惨遭毁坏的命运。我们公司也有房地产开发的资质。我们所以竞标范邸，其中真实而主要的动机，是要保护五行园！”
“五行园和范邸，是不同的主体呀，”黎一鸣说，“你能做点说明么？”
石崇信正要开口，牛犇却举手说：“能允许我插言吗？”
“能！在座的都可以发表见解。”
“其实事由很简单。”牛犇说，“石经理没点名的那个人（他也瞟了陈勇一眼），早就在打五行园的主意，想夺了它，用它建一个什么娱乐中心。说穿了，就是要开个大妓馆＿＿这种生意极肮脏，却极赚钱，赚起钱来就像在河滩上挖沙一样容易！可他一时抢不了五行园，於是采用骆驼战术，想先把范邸拿下。一拿下范邸，就等于把脑袋拱进了帐篷，然后再把整个身子全拱进去……”
牛犇这么利落地揭了陈勇和金戈的底牌，石崇信非常钦佩，点头直说：“对，就是这么回事，范邸项目直接影响到五行园的命运！为了保护五行园，我才来竞标范邸这项目，以粉碎那个人染指五行园的歹念！”
牛犇的话，对陈勇是致命的一击。他逼不得已只好辩白。“你们这是恶意推论。”他只是咕噜了这么一句，接着却再也找不出词儿，便埋下头，不再言语。而他旁边的金戈更是发慌，脊背早涔出了汗，头垂得比陈勇还低，连半句话都囔不出来。
会议室里出现了刹那静场。
黎一鸣一直平静地听着。过会儿他打破了沉闷氛围，说：
“对第一个问题，大家各自表述了意见。唔，谁还有补充发言么？有的话就说吧。”
他扫视了一圈，见没人再开口，便道：
“那么，咱们接着讨论另一个问题吧。”他顿了一顿，“我们不妨做个假设＿＿假如政府允许拍卖这块地，再假如你们当中有一方竞拍得手，那未，获标的一方是否已有明确的设计方案？你的设计框架，主要会遵循和突出什么，摒弃或避免什么？这个问题，陈勇经理能否先回答一下。”
“呃，我有，有设计方案。”陈勇答。
“会后能把方案送来看看么？”
“噢，这个嘛……”陈勇嗫嚅了一阵儿。“这个嘛……目前还是腹案，尚未形成正式文案。”
“基本设计要点呢？”
“也就是……”陈勇窘迫地搔着头发，说：“就是要建一两栋高层大厦……呵呵，可不是干那种用途的。”
牛犇忍不住笑起来，还哈哈笑出了声。陈勇给自己打补丁，说不做那种用途，岂非欲盖弥彰？
黎一鸣仍是平静地听着，很耐心。看陈勇不做声了，便朝石崇信问：
“你呢，石经理，愿意回答吗？”
“愿意。”石崇信很自信地点头。“我明天一早就把文案呈上来。我们遵循的设计原则是，要把它同五行园放在一起考虑，以五行园为主，只能附丽于它，不能喧宾夺主。这方面，要恪守两个要点，一个是绝不｀侵入＇五行园，丝毫不触动五行园的原有格局，不损伤其原有的建筑物及一切地表附属物；另一个是，一定不搞水泥加玻璃幕墙的建筑物＿＿我跟金戈先生说过，那等于是佛头着粪。今天再补充一句，那更等于是给锦江添疤癞，虽然看去很漂亮，可再漂亮的疤癞也是疤癞。不会提升锦江的形象，只会毁坏它的形象。”
黎一鸣一直不动声色，这一刹，目光突然闪了两闪＿＿这是个微小细节，金戈却读得懂这细节中的内涵，只有在专业上遇到了知音时，黎一鸣才会如此欣悦。
“败了，”金戈很懊丧，“上帝帮了姓石的，让他掷出了一注漂亮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