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逗”牛
这是往印刷厂发稿的日子。马骐把画妥了版的文稿，小心地放进一个绿帆布文件包内，又把存放摄影图片的牛皮袋也塞了进去。正要走，门开了，张小颖跨步进来，向他露齿一笑。
“哇！这位淑女，”马骐夸张地喊起来，“今天打扮得贼漂亮哇！简直要把敝人的眼睛晃瞎啦！”
“去你的！碰到什么喜事了，一大早就胡咧咧。”张小颖说。他俩常互相打趣。
“倒真是碰到喜事了，却不是一大早，而是昨天傍晚。而且正经说来是属于你的喜事。我嘛，不过是沾了点喜气，企盼何月何日能喝杯喜酒。”
张小颖看他一脸坏笑，心里明白一定是他看见了她和男友逛街，就骂他:
“你是满世界胡窜的老鼠呀？怎么哪里都有你？鬼鬼祟祟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咦，看你说的，”马骐扮了个鬼脸。“你俩光忙着甜蜜蜜地谈那什么情说那什么爱的了，哪有多余的眼神看别人！”
张小颖抿嘴一笑:
“行了，哥们儿，别贫了！说说评价吧！”
“五个字，”马骐竖起拇指，说： “钻石王老五！”
他忽然觉得这话说得别扭，不待张小颖回应，赶紧说:
“我的意思是说他现在。待到喝了你们的喜酒＿＿我看那情景快到了吧，到那时候他就再也没资格当王老五了。因你之故，而只剩下了两个字:钻石！哈，`钻石恒久远\\u0027，你就甜蜜蜜地收下他吧！”
这时，电话铃响了。张小颖抬手要接，马骐抢着拿起话筒，对她说: “第六感告诉我，电话是打给我的，好像要交涉什么事。”
马骐坐下来，把话筒贴在耳边听了一会儿。他通话的时候，通常都是笑微微的，精神很专注。这会儿也一样。他唔唔嗯嗯了不下两分钟，嘴角稍稍上翘，耐心听着对方说。张小颖本想走开，忽而听见马骐哈哈怪笑起来，朝话筒喊:
“什么，你是局长，还自称是忙得喘不过气来的局长？嗨哟哟，嗨哟哟，吓坏俺了，差不点要吓得心脏病发作……”
张小颖觉得奇怪，就停下来听。
“那你忙你的啊，犯得着为别人的事给我打电话？”马骐腔调都变了。“再说了，你是不是忙得快断气了我不知道，而本人嘛倒是真忙，纯属为革命忙。所以你最好……嗯……嗯……”
马骐脸上一本正经，笑影全无，两道眉毛向额头耸起，还微微抖动着。他很少有这表情。张小颖猜得出，电话里肯定触及了不愉快的话题。
“嗨呀呀，俺的娘耶！”马骐突然喊一声，屁股抬起，干脆坐到写字台上。“牛爷，我叫你牛爷行不？我说牛爷局长，”他用鄙夷的口气，哴起来:
“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名人，牛！哎呀呀，真牛！那都是在省里当大官的名人吧？我呸！”马骐捂住话筒，啐了一口才继续说:
“可是，不知比起我知道的另一个大名鼎鼎的人是不是更出名……谁？建议牛爷局长你回头翻翻鲁迅那篇最着名的小说……那小说叫什么来，里面有个人物名气大着呢。噢，他叫什么来着？……哈哈，想起来了，好像叫阿q先生……对，不开玩笑，你说的名人牛哄哄，可哪如这阿q先生更牛哄哄！所以，你呀，就甭替连阿q都不如的人嘚瑟了！”
绕了半天弯，马骐扔了这么个包袱。张小颖听了，死劲咬了一下嘴唇，怕笑出声来。
可能对方来了气，在电话里胡吆喝了几句，马骐立马怼回去:
“喂，局长，牛爷阁下，你能多少讲点礼貌，不乱打岔吗？我还没说完呢。我刚才可是很绅士地、很耐烦地、很克制地听着你东唠唠西叨叨，没打断你的啰嗦话……哦，下面我要说，还有一个名人。叫什么来着？……哈哈，又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叫西门庆的爷们儿。他更值得一提。什么？你问我干嘛提西门庆？那你想想，你说的那名人，是个糟老头儿，却在搓揉年轻姑娘，哪如人家西门庆大官人呐，西门庆拈的野花都是大老娘们儿。我拿两人相比，西门大官人兴许还不愿意呢，觉得受了汚辱……”
马骐大概说得有点口渴，或者想歇一会听听对方动静，伸手拿保健杯喝起水来。另一只手仍执话筒，眨巴着眼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