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表面不搭理，心早就软了
吴萍立起身，在茶几前来回走了一会儿。她眨了眨眼，停下来想说什么。可是樱唇半启，又闭上嘴，抬脚继续来回走。陈勇这时紧张起来，心在抽搐。她该骂第三个了。他，这第三个臭男人，第三个杀才，该收获怎样的不堪？
吴萍终于停下步。他屏住呼吸，静待她的斥骂轰击自己的耳膜。
殊料吴萍并没开骂，而是扬起皓腕，五指张开，向下朝他的脸掴来。他本能地闭上眼，却并不把脸避开。可是，怪，那玉掌迟迟没落下来。他犹疑着睁开眼，吴萍已收了掌，只伸出食指狠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还用我来说你、骂你这杀才吗？”
“你想骂就骂吧！”他仰起脸来，“怎么骂都不过分。只要你能解解气，就好！我已好多次骂自己是蓄＿＿”
他的嘴，突然被捂住了。是吴萍捂的。她目光莹莹，眼圈里窝着的液体加速了化学反应，乱纷纷滑落下来。
“好啦！别说那个字，把它省下吧。”吴萍说，“我那一回，听你叫我去做最龌龊不过的事儿，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概念也就是这词儿。当时，我后悔自个先前性格太柔，柔得过了头，你才敢动我那种邪念。后来，经过这么些天的过滤，我到底对你不忍，感情上割舍不开，觉得你是不知被什么邪祟突然迷住了心窍。所以，我这些天，不再单单骂你，而改骂商业环境，是它把你的本性泯灭了……同时，我又影影绰绰回忆起来，你当时好似作过解释，说你那是跟我开玩笑＿＿喂，这会儿你说说，有这回事么？”
“有，怎么没有？”陈勇急忙回答，“我不仅那么说了，还反复说了好几次呢！”说到这，他心里觉得轻松，咧嘴笑了笑。
“呸！呸呸！”吴萍朝他连啐两口，“还笑呢，没脸皮！世界上有这样的玩笑话吗？”她在质问他，但却口气软多了，显然有气消的迹象。
“真的，我当时搂着你，因为心里超快乐，就莫名其妙地想和你开个玩笑……”
“呸，甭说了！”吴萍陡然蹙起了眉头，“玩笑可以那么开吗？你在巴黎混了那么几年，别的没混出息，大概脑瓜里只武装了一套所谓性解放的发霉观念。可就是性解放，也不能乌七八糟到要乱伦吧？”
说着，她又狠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了笑。很明显，她明白了他当时的本意，已接近原谅他了。
吴萍好久没笑了，这时她自己心里好像被和风拂了一下似的，暖融融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而她这一笑，更是给陈勇添了一个感觉，似乎一缕阳光照射了他的心窗，满腹的阴翳唰的一下飞散了。于是，他壮了胆子，一只手伸去抚吴萍的软肩。吴萍想闪开，他倒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了。说：
“别生气了！一切怨我！你就接受我的忏悔吧！以后，我永远爱你，敬你，绝不敢轻慢你，一点儿都不会！”
说着说着，他心里涌出了沸沸的情感涟漪，而他的脸上，更有两行泪顺着腮帮淌了下来。
他的泪，唤起了吴萍的怜悯，顺手抽出餐巾纸给他揩拭。边揩边说：
“你这冤家，我不知哪辈子欠了你，这些天，明明恨你恨得要死，脑子里却常想着你。你在楼外死等，在门前傻敲门，我表面上一点儿不搭理，其实，心早就软了。还瞎给自己开导呢，心里说，你那一次是偶尔让猪大油糊了心窍……”
陈勇刚被吴萍拭净了涙，便露出笑容：
“这么说，今天，你不仅把房门打开了，另一扇门＿＿感情的门扉也向我打开了？是吧？”
说着，他朝吴萍一下子跃起来。这是个老动作，惹得吴萍一闪身，笑着骂了一声：
“不出息，旧毛病又犯了！不能乖一会么？”
陈勇更来劲了，道：
“我就算是小池塘里的蛤蟆，蔫头蔫脑这么长时间，也该容许我跳一跳，快活地叫唤几声吧？”
吴萍被陈勇搂紧了腰。她推了推他，说，“你闹的什么景呀……还真是属蛤蟆的，稍一得意就把身子鼓大了，膨胀起来了。”
陈勇把她的手攥住，拉到自己胸前：
“今天我声明，我改变信仰了，不再做单身主义者。在此，我正式向你求婚，要你当我的女王。”
吴萍被搂得直喘粗气，笑着摆手：
“别，别别。别玩西方人那套。什么女王呀，什么求婚呀，太酸，酸掉牙。我倒是讲究实际，要从今天开始，答应陪你，陪你一辈子。但女王的梦是不做的。”
“这话多叫人丧气。唉！”陈勇嘟囔。
吴萍笑笑：
“还有更丧气的话哩。说到了蛤蟆，你倒是可以时不时张狂一下，鼓鼓肚子，呱呱叫几声。不过我这两天恰好从书上读过一段话，该说给你听听。那段话是，千万别学癞蛤蟆，趴在时代的脚面上，胡折腾，乱蹦哒。”
这话儿， 吴萍只是一时遣兴，无心地说说。陈勇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心里苦着呢：
“很早很早的时候，我没有野心和贪欲，活得单纯。可我现在，唉，是不是正在变成癞蛤蟆？”他暗问自己。
吴萍见他皱眉，猜想或许自己的话语太刺激了他，便靠上身，用一双手臂弯住他的脖子，曲意宽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