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赤说的那个故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甄建讲的这两个故事都是一听就懂的,那些杀害臣子的君王,自然指的是宇林真拓,而那些被杀的开国功勋,自然就是博尔赤了,甄建这是在用故事委婉地告诉博尔赤,你功劳再大没有用,你始终是臣子,君主要弄死你,一句话的事,而且,君主肯定要弄死你,就算现在不弄你,他老的时候回弄你,老的时候不弄你,他的子孙会弄你的子孙。
说实话,甄建的这两个故事,说的有点诛心,为何诛心,因为太真实了,帝皇家向来薄情寡恩,开国功勋能得善终的,历史上当真寥寥无几,甄建只不过是向博尔赤阐述了一个客观事实,你说博尔赤听了后是什么感觉。
博尔赤站在那里,脸『色』表情时而激动,时而愤怒,他恐怕也万万没想到甄建会忽然跟他说这么两个故事,他一向忠勇,但这两个故事,对他的忠心就是一种冲击。
良久,博尔赤镇定心神,怒瞪甄建,冷哼道:“你休想离间本王和大汗的君臣之谊,本王曾经在『乱』军之中替大汗挡下致命一刀,差点自己送了『性』命,这种情谊,不是你能懂的!”
“忠王你当真。”甄建挑眉笑道,“当你与一个帝皇讲情谊的时候,你已经离死不远了,帝皇是什么人,是你能够与之讲情谊的人吗,忠王你在铁勒位高权重,怡然自得,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与本太师相比,孰优孰劣?”
博尔赤闻言一愣,虽然心中很不爽,但还是皱眉道:“你虽然年纪轻,但你执掌大楚朝政,挟天子令群臣,而且你治国有方,就连大汗都夸你‘上马能拓疆,下马能安邦’,自然是你更厉害,我们大汗真的很看重,只要你投我铁勒,大汗允诺你,封你为武安王!”
“宇林真拓汗打的一手好算盘啊。”甄建笑呵呵道,“我若是投了大楚,不出五年,大楚就会被铁勒吞没,铁勒将会横扫天下,而届时,宇林真拓汗功成名就,你和我已经再无用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宇林真拓汗这笔买卖做的,稳赚不赔啊。”“你……”博尔赤闻言气得怒哼,“你当真不识抬举!”
“博尔赤,不识抬举的是你。”甄建忽然一本正经地望着博尔赤,道,“我在好心提醒你,你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你太没有慧根了。”
博尔赤不屑翻白眼:“你若还是要说挑拨离间的话,那就免开尊口吧!”
甄建道:“并非我挑拨离间,而是我以我自身的经历告诉你,天下的君王,都是一样的,越是雄才大略,越容不得麾下之人功高盖主,忠王你这些年南征北讨,立下的战功太多了,你太耀眼了,现在宇林真拓汗给你崇高的地位,权力,甚至兵马,那是因为他功业未成,他需要你,但当他哪一天不需要你的时候,你有想过会怎样收场吗,若是强行夺去你的兵权,你交不交?”
“本王当然会交!”
“别逗了。”甄建笑着一拍他肩膀,道,“到了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你就不是这种心态了,人都是会变的,举个例子,听闻在漠北的时候,你只是一个杀羊的屠夫,但你现在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忠王,若是让现在的你过回以前的日子,你愿意吗?”
博尔赤没有说话,甄建自然也不会给他多想的机会,笑呵呵道:“我替你回答,你当然不会愿意了,人嘛,就是这样,不然为什么会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呢,到了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什么君臣之宜,都是狗屁,权力,才是一切,我可是过来人,毕竟……我也曾功高盖主,我的事迹,想必你也听过吧。”
甄建这句话说得很装『逼』,当然装『逼』了,有史以来,造反成功者当真是凤『毛』麟角,而甄建就是这多奇葩,他功高盖主,被君王迫害,然后造反成功,这样的事迹,早已传至西域诸国,铁勒作为大楚的邻国,又怎会不知道呢,当初他们还准备趁机偷袭楚国呢,可惜甄建造反的速度太迅速了,速战速决,根本没让他们逮到机会。
这一下,博尔赤沉默了,站在那里久久不言,甄建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被博尔赤听进去了,此番来铁勒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甄建为何要冒险来铁勒,原因太多了,忠王达鲁-博尔赤,就是他此番来铁勒的目标之一,达鲁-博尔赤可以说是铁勒国内权势仅次于宇林真拓汗的存在,手握七万重兵,甄建丝毫不怀疑,将来若是两国开战,博尔赤肯定会是主力。
既然如此,甄建就要提前来折断宇林真拓的这根翅膀,最好能让他们自相残杀,这才算是真正地为大楚赢得喘息之机,时间,可不一定都是要靠送女人来获得的,他必须去主动争取。
博尔赤站在那里静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楚人当真卑鄙,哼!我对大汗的忠心,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他说罢便转身下了大雁塔。
甄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轻扬,『露』出得意笑容,低声自语:“当真没有说动吗?嘿嘿,我看未必吧。”
他转身走到窗边,手扶窗棂,俯瞰长安城,喃喃道:“长安这么美……我要定了!”
一个时辰后,博尔赤已经在皇宫甘『露』殿里向宇林真拓汗汇报:“大汗,这甄建冥顽不灵,臣代表大汗诚心邀请他投我铁勒,但他拒绝了。”
“意料中事。”宇林真拓原本在练书法,听到这番话后,丢下了『毛』笔望着自己那难看的字,不禁叹息,“楚人的字,当真难练,这都两年了,朕还是写得一塌糊涂。”
博尔赤闻言一愣,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拍马屁道:“大汗是要统一天下的圣主,楚人的字,微不足道,楚人若是厉害,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愚蠢,无知。”宇林真拓白了他一眼,道,“楚国曾经的强大,丝毫不输于我们铁勒,我们铁勒之所以四分五裂,便是被楚国的太宗皇帝给击溃的,楚人有句话,叫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楚国变弱,与学问无关,与文化无关,一切皆因人。”
“人?”博尔赤闻言一愣,随即抱拳道,“臣鲁钝,不能理会大汗的意思。”
宇林真拓汗道:“人乃万物之灵,人创造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东西,粮食,房屋,车马,刀枪,文字,教化……人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但人也会做愚蠢的事,就比如楚国的皇帝,因为武将谋反,就大改国制,重文抑武,以文臣来抑制武将,就算是一个家庭里的几个儿子,一碗水也要端平,更何况是一个国家,一方得势,那味道就变了,楚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就沦为了三流之国,能苟延残喘至今,完全杀死因为他们国家太大,而且占据富庶之地,国内英雄辈出,强撑了这么多年。”
博尔赤闻言赶忙道:“那大汗何不趁机灭了楚国!”
“晚了。”宇林真拓轻叹一声,负手走下龙台,踱步道,“楚国出了一个甄建,这天地下若当真有人能让我佩服,非他莫属,他的出现,将楚国彻底改变了,现在的楚国,再也不是那个懦弱不堪的楚国了。”
“那……”博尔赤道,“大汗,杀了甄建吧!”
宇林真拓道:“当然要杀了他,既然他不肯为朕所用,朕又怎能留着他回楚国,只是他不是等闲之人,要杀……也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博尔赤闻言蹙眉,他很想说,杀了就杀了呗,还找什么借口,麻烦。
宇林真拓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缓缓道:“达鲁,你或许不大明白,但这不怪你,眼下我们铁勒立国不久,虽然国力正在快速增长,但却不还不是无敌于天下,最重要的是,楚国有火『药』。”
博尔赤道:“就算楚国有火『药』,达鲁也不怕,倘若楚国敢来犯我铁勒,达鲁愿做先锋!”
“鲁莽。”宇林真拓道,“若是毫无理由便杀了甄建,楚国必会借机来犯,楚国仗着火『药』之威,或许能与我们打个平手,但你可别忘了,上次让你招讨西蕃,却是跟西蕃闹得不欢而散,现在西蕃已在边境集结了重兵,一旦我们跟楚国开战,西蕃便会趁虚而入。”
博尔赤闻言皱眉想了想,问道:“大汗,就算找个借口杀了甄建,难道楚国就不会发兵攻打我们了吗?”
“此事如同博弈,一切都是难料。”宇林真拓回到皇位上坐下,缓缓道,“且不知楚国的那位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我们杀了甄建,是帮了他大忙,但是,一切都必须小心为上,所以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堵住楚国群臣的悠悠之口,让他们找不到把柄,方为上策。”
“是!”博尔赤恭敬颔首,“臣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