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的调味顺序和客人反馈,那些评语他都会一字不落地记下,哪怕只是个“不错”或者“咸了点”。
他不是为了改良,只是想记住——每一个吃过他面的人,他们的心情,他们的表情,那些被一碗面牵动的,微小而不可忽视的波澜。
阿梓走进来,靠着门框看他,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情绪:“你做面,就像在缝补时间。”
“不是缝补,是回味。”他缓缓说道,“我不想他们忘了自己的胃曾经尝过什么。”
“那你自己呢?”她问。
絔毓裔抬头看她,微微一笑,没说话。只是从锅边,取出一小团老面团,那是他三年前发酵的,如今被他一点点养着,如养宠物一般。
“这团面,我没舍得扔。”他说,“它还在发酵,还在活着,就像我的记忆。”
外头的雨声慢慢大了,落在石板上,落在瓦檐下,仿佛也落进了那锅咕嘟咕嘟翻滚的汤里,化成一滴滴不会消散的味道。
推门进后厨的那一瞬,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随即便咧嘴笑了笑,“今儿该是降温了。”他将木桶放在灶旁,拧开水龙头,汩汩清水迅速将桶内装满。他弯腰,掂了掂水的重量,满意地点头,提着它放到案台旁。灶火燃起时,“哔啵”的声音像是在唤醒整个厨房。
“今天试试什么新花样呢?”他喃喃自语,眼神在架子上那些瓶瓶罐罐间游移。眼角落在那一罐微微发酵的青梅,灵感便像火星落入干草般倏然燃起。
“青梅酱骨汤面……”他尝试着在口中轻念,“酸咸适中,梅香中和肉味,再加点紫苏,也许有意思。”
他从冰箱里取出昨晚提前腌好的猪骨,红润中泛着浅白,骨髓清晰可见。他不急着下锅,而是先用温水慢慢泡出血水,每隔五分钟换一次水,直至骨头呈现出柔和的米白。他熟练地将大骨放入陶锅,加水、葱段、生姜、两粒桂圆肉——不是为了甜味,而是为了那股隐约的温润。
阿梓这天来得早些,刚进门,便闻见屋里一股奇异的清香,“咦,这不是梅子的味道么?你又在瞎搞?”
絔毓裔头也不抬:“哪是瞎搞,这是探索。”
阿梓撇撇嘴,换上围裙,走到汤锅旁嗅了嗅,“你是不是还加了紫苏?这味道……”她眯起眼想了会,“像夏天雨后,一颗没熟透的李子摔在泥地里。”
絔毓裔笑出声,“你这形容也太不吉利了些。”
“可它确实勾人。”阿梓舔了舔嘴角,“我觉得能成。”
汤底熬制的时间是四小时,这种等待本身就带着某种仪式感。他们没闲着,絔毓裔开始揉面。今早的面粉是他特别挑选的细筋小麦粉,手指按下去如绒面一般柔软。他加水,慢慢地将粉推拢,掌心用力均匀,如同古琴演奏者缓缓按下第一根弦。
“水温偏高三度。”他忽然说。
阿梓愣了一下,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粉和水接触时黏合得太快了。”他用食指刮起一缕面,“看,它没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