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面碗,坐在那张斑驳的木桌前,仿佛母亲正坐在他对面,微笑着说:“你还是最爱吃面啊。”
絔毓裔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着。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种早已远去却不愿忘却的温度。每一口,都让他更接近那个曾经年幼、曾经幸福的自己。他忽然发现,吃面这件事,不仅仅是味觉的享受,它是一种文化的传承,是时间的回音,是在这喧嚣尘世中,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块净土。
晚上九点,他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坐在厨房中央的木椅上,翻看一本《面食文化志》,书页之间夹着他小时候写的笔记,一张泛黄的纸上歪歪斜斜写着:“长大后,我要吃遍天下的面,做全世界最好吃的那一碗。”他笑了,笑得极轻,却也极温柔。
他又起身,走到厨房,开始准备明天早上的面。他要尝试一种新创作——融合日式乌冬与陕西臊子面的风味。他将味噌、猪肉末、胡萝卜丁与豆瓣酱混炒,加上一点高汤熬煮成臊子汤底。而乌冬面则提前用冰水浸泡,保留那种滑润如丝的口感。
他边做边记录,将每一步骤写进那本厚厚的手帐里。他不是厨师,也不曾开过餐馆,却对面有一种超越职业的执念。他总说,面条是
“絔哥,你还没睡?”一个声音从楼下传来,是他邻居的女儿阿梓。她二十岁出头,是个摄影系的学生,性格有点古怪,却对絔毓裔有种说不清的依赖。
“在试新的面。”他没回头,只是语气温和。
阿梓拖着一只大行李箱上了楼,身上还带着雨点,头发贴在脸上,一脸疲惫。她脱了鞋,赤着脚走进厨房,望着锅里冒出的热气,忍不住皱起了鼻子,“又在发明什么怪味道?”
絔毓裔挑了挑眉,“味噌臊子乌冬。想尝一口?”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拒绝吃面。”她坐在厨房高脚椅上,双腿荡在半空。她很自然地从壁橱中拿出一只青瓷面碗,又转头望着他,“你是不是太孤独了些,絔哥?”
他低头盛面,没有回答。
臊子浇在乌冬上时发出轻微的“呲啦”一声,香味顿时浓烈到让人恍惚。阿梓接过面碗,看着面上的细碎青葱和红亮的辣油,眼睛亮了几分。“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做的面里,有秘密。”
絔毓裔坐到她对面,眼神平静地看着那碗面,“秘密不在面里,在人心里。”
“那你心里到底藏了什么?”阿梓一边用筷子挑起一束面,一边随口问。她没料到他会答。
絔毓裔忽然笑了,那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藏的是,太多没来得及说清的事。”
他低下头,开始吃自己的面,动作一如既往地轻柔而细致。乌冬滑腻,臊子香辣,味噌的甜中带着一丝咸,咀嚼之间仿佛能尝出一段复杂的过往。厨房里只剩下雨声与筷子敲击碗壁的声音,空气中浮动的不是油烟,而是一种沉静的,几乎令人心疼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