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糟糕!
林渡鹤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他猜出来了自身处境:这些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把他敲晕了俘虏来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他实在猜不透抓他一个小孩子来做什么?
作为俘虏,自然别想什么好的待遇了,跟在马车旁的大汉手持马鞭,稍不如意就冲着笼子里没头没脑一阵抽打,一鞭子下去,不论抽到谁身上都是皮开肉绽。
林渡鹤曾亲眼见到同车一个壮硕的少年被三鞭抽得奄奄一息,几乎毙命,他自己也遭了池鱼之殃,腿上被鞭稍扫过,立时便是一道两指多高的血梗子!
至于吃的,两天两夜里,也只吃了一个黑乎乎不知道什么粮食做的还发霉了的窝窝头。
好在他之前存了个心眼,将手串和玄晶碎片都缠在腿上,用破布包着,还抹了不少脏东西上去,才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马车专挑崎岖隐蔽的小路,避开路上的行人,两日后的傍晚,来到一片隐于茂密丛林中的山谷。
在外看着无甚特别之处,可等进了山谷,完全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到处燃烧着巨型的火鼎,成百上千的苦工忙着转运东西,数百名铁匠围着一个个铁砧不停敲敲打打。还有监工手持牛筋和铁丝绞成的鞭子不停抽打着怠慢的苦工,污浊的空气充斥整个山谷,刺鼻的血腥与恶臭直灌口鼻,无边的邪气弥漫,整个山谷如黄昏末日一般。
这是在做什么?少男少女们惊疑不定时,被撵下车后赶牲口一样赶到山谷左侧的一个山洞里,贴着山洞一侧坐好,旁边仅余一点勉强可以爬过去的通道,附近还有好多这样的山洞。
山洞狭小逼仄,站着直不起腰,转不了身,这么多人进去之后,黑暗而污浊,那窒息的环境让人无比绝望,这种地方,只要洞口堵上一块大石头,所有人都得憋死!
林渡鹤一直沉默着,他没有轻举妄动,这些坏人一个个实力不俗,贸然动手更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他沉住气,一直寻找破局的机会。
山洞里不知关押了多长时间,一个筐筐从门口传了进来,里面放了满满一筐的黑色窝窝头,从外向内传,一人一个,没有一个人敢多拿。
吃有,喝没有,拉撒更让人绝望,四个时辰才让出去一次,许多人都忍不住,羞耻地在洞内解决了,以至于洞内的空气更加污浊。
男孩倒还罢了,女孩们羞愤欲死,不过被恐惧和麻木支配了的少年们都没有太关注这些。
林渡鹤的身旁,是同车而来的少女,她美眸微垂,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观察周围情况。没人注意的是,她左手上的衣袖略显宽大,遮住了挨着的林渡鹤的右手,衣袖覆盖下,两人不断在各自手心上写字,交换彼此得到的讯息。
其实他不清楚萍水相逢,最多算是一起落难,对方何以会找上自己,只隐隐约约觉得,这姑娘可能认错人了。
这种情况都能认错同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没什么,自己也要利用这个机会逃出去,大家互帮互助。
在山洞里关押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少男少女们都快要崩溃的时候,一名壮汉来到洞口,凶神恶煞般吼道:“出来,都赶紧出来,谁手脚慢了,扔出去喂给外面的野兽!”
少男少女们排队出了山洞,一个个贪婪地呼吸着并不怎么新鲜的空气,那感觉,不啻于死里逃生。
一队队少男少女们被赶到山谷中,数了数,怕不下千人,然后排着队,来到山谷正中间的位置,那里血腥刺鼻,邪气森森。
少女俏脸上露出隐隐的愤怒与警戒,目光幽冷。
林渡鹤对她了解不多,不过一年来落魄不堪的磨练让他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按要求配合少女。
少女要他做的事情很简单,配合她在关键时候制造混乱,为她的行动制造机会,提供掩护,赢得时间。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十分作死、死亡率极高的炮灰角色,放一年前,林渡鹤可能毫不犹豫且内心毫无波澜地就答应了,但现在,他眼光微一闪烁,心底就有无数念头!
忙,要帮,这是自己的机会,不过要想好怎么保命!
血腥气越来越浓,片刻之后,前方出现一个六边形巨大无比的血池,半亩地大小,血腥气中人欲呕,血浪翻滚,一朵朵浪花翻卷着,似乎一个个冤魂要拼命挣脱血池的束缚找岸上之人索命。
血池上方不到两丈高处,弥漫着一层掺杂着灰色絮状东西的阴云,让人感觉无比沉闷和压抑!
血池六个角各插着一杆旗子,红黄蓝白黑紫,旗面猎猎作响,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在缓缓流转,压制着血池的气息没有向天空扩散。
似乎都是人血!
这究竟杀了多少人?!
少年们瞬间脸色煞白,难不成他们身体里的血也要灌入这方血池不成?不少人忍不住这无形的威压,弯腰狂呕起来。
数百道身影分立血池边,一个个气机浑厚,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似乎与恐怖血池已经融为一体。
血池正北矗立一座三丈高的方形祭坛,四个身穿灰色道袍的道人站在四角,一名身穿黑纹紫袍的道人手持宝剑,如开坛施法驱鬼辟邪的方士般发髻披散,口中念念有词。
无形的风围绕祭坛盘旋,莫名的邪恶道韵在血池和祭坛之间不断流转。
随着道人施法进行,血池中间剧烈翻滚,一面两尺见方的黑黄两色旗帜跳将出来,悬浮半空,一道道灰色絮状的污秽之物不断从空中和血池中抽取出来,向旗帜汇聚而去!
“嗜血万魂幡?!”
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捂着嘴失声叫道,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要坏!
林渡鹤心中打了个突儿,识得这劳什子万魂幡显然不是普通少年,可如此沉不住气,不就是找死吗?
一道灰光从远处飞过,将少年牢牢束缚,随后两道黑色身影来到近前,狞笑一声,架着他就往外走。
林渡鹤看了看身旁的少女,愠怒中带着几分愤愤不平,又有几分担忧,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有要出手的意思,有意无意的,她侧过头看了眼林渡鹤。
林渡鹤领会了她的意思,心念微动,体内光之长河闪烁,三步之外,架着少年胳膊向前走的两名汉子前脚掌刚落地、后脚还没跟上时,两道细细的石笋从二人脚下生出,贴着裤管拔地而起,从两人海底穴刺入,百会穴穿了出来。
两人身影一顿,毙命当场!
妖人身死的瞬间,两点微光径直飞向他的心口。
随后林渡鹤双手挥舞,浓雾弥漫,十几丈内对面看不到人,血池中也陡然飞出一道血龙,冲着离得最近的十几个人泼洒过去!
山谷中瞬间大乱,少女粲然一笑,撕开手中一件物事,扣开之后单手一扬,几十道橘红色的光芒飞向血池旁的旗帜,轰隆隆的响声如炸雷般连成一片,将六色的旗帜炸得七歪八落。
天空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了一般,血池中的邪恶气息再也没有了束缚,灰黑色的烟柱直冲天际,无数或深或浅如泡沫般的半透明身影在烟柱中盘旋飞舞。
那是一个个冤魂!
遥遥的,一道长啸裹挟着强风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