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变冷,人们起床变得稍晚一些。
九点钟的时候,周长荣又一次重演了上回告状的场景,还没走近,就开始高声哭喊:
“我的天呐!派出所和陈家一起欺负人啊!”
她的嗓音高亢响亮,好似一道惊雷,在小镇上空回荡。镇上的居民,没有一个听不到的。
“这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跑到派出所,叫嚷着派出所欺负人,这不就跟到法院告法院一个道理吗?”
镇子上,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想的,热闹了!
老头磕掉烟灰,把烟杆往腰间一插;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朋友也关掉了电视机,连动画片都不看了。
大家呼啦啦地涌上街头,都来看这难得的景象。
民警们一听:这是谁啊?还敢说派出所合伙欺负百姓!
“还有天理吗?派出所不让人活了,他们把凶手放出来,让他去我家欺负老人,欺负我那被打断骨头的孩子。”
老太太声泪俱下,一声声凄厉的哭诉,控诉着派出所和凶手的罪恶行径。
“这也太过分了,派出所怎么能这样呢?”
“凶手也太嚣张了,把人骨头打断了,还继续去人家家里欺负人。”
“这种人,派出所怎么还能放出来呢?”
“人家家里有人呗!”
“……”
居民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吐槽,有人对话,都在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派出所的民警们听了,全都跑了出来,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荣誉感,更何况是民警呢。
“老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位姓孙的副所长走出来问道。
这件事,关系到整个派出所的荣誉,和声誉,所里的每一名民警,都非常重视。
“警察同志,大崖村的陈凯华、陈雄父子,他们私自设立公堂,把我家老头子打得遍体鳞伤,我儿子也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可你们居然把他们给放了……”
周长荣虽然没啥文化,但这些都是事实,她还是能说得明明白白的。
门口的民警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心里也清楚自己不占理。
孙副所长赶忙说道:“大娘,有些事情您可能不太了解,还是到里面去说吧。”
毕竟是公职人员,还是要些脸面的,老太太说的句句属实,当着满大街人的面,他们也不好说啥。
“我才不进去呢,你们跟凶手是一伙的,我进去了,就会被你们关起来!”
这是郑元山嘱咐她的,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把陈凯华父子放了,就肯定能把告状的人关起来!
“对,不能进去,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凶手都放了,还有啥是他们不敢干的?”
总有那么些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后面瞎起哄,就想看那些趾高气扬的民警,会怎样吃瘪。
“大娘,这里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啊!外面这么冷,您还是到屋里去,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
孙副所长还是很有耐心地劝着。
“我不进去,你让梁所长出来说话。”
老太太挺着个大肚子,脸色发紫,头上围着紫色的方巾,脑袋后面看起来就像只秃尾巴鸡。说啥也不肯进去!
“大娘,梁所长已经调走了,现在是钱所长主事。”孙副所长耐心地解释道。
他说的倒是不假,梁成宽确实已经调走了!
实际上,朱局长在接到董镇长的要求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政法委书记的暗示:要以大局为重,协助基层政府解决难题。
要不然,眼看着就要退休的朱局长,才不会来趟这趟浑水呢。
然而,待朱局长暗示梁成宽,要配合基层政府的时候,梁成宽却犯难了。
他心里清楚,如今正值严打时期,放走陈凯华,就已经是违法违纪了!
像陈雄这样劣迹斑斑、犯罪事实确凿的凶手,要是放了他,一旦上面追查下来,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梁成宽坚决不肯通融,而这个案子又在城西派出所的手里,上面肯定是绕不过去的。
既然绕不过去,那就只能换人了。
至于梁所长的去向嘛,也好办,去后勤部门,带着两名临时工,挨家挨户去换玻璃。
天气冷了,这也是工作需要嘛,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就让钱所长出来说话!”周长荣丝毫不让步。
反正不管和尚走到哪里,寺庙都还在那里,有寺庙就肯定有和尚在。周长荣就一个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进派出所。
钱所长是肯定不会出来的,释放陈雄,就是他做的决定!他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大家的质询呢?
副手就要有副手的觉悟,必须得给一把手做好防火墙。
孙副所长说道:“这样吧,你要是不愿意进去,就跟我说说,陈雄到底又怎么了?”
官场的人,对付这些普通老百姓,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孙副所长故意避开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陈氏父子的释放问题。他只是重点询问陈雄做了些什么?
果然,老太太中计了!
她气愤地说道:“昨天,陈雄跑到我家里大吵大闹,还索要他们家对我们的赔偿款,你说他们讲不讲理啊?”
孙副所长一听,心里暗自高兴,女人可是找后账的行家,只要不翻旧账,什么都好说。
“大娘,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帮您解决,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就先回去吧!”
孙副所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给了老太太一个肯定的答复。
其他民警也纷纷过来,像赶鸭子一样:“都散了吧,散了吧!”
老太太气势汹汹而来,高高兴兴而归,弄了个虎头蛇尾还不自知!
其实,无论是孙副所长,还是周长荣,都高估了一个混蛋的底线。
陈雄怎会就此罢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