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修微微蹙起眉头,一本正经的看着陆岑,顿了顿道,“我听守卫说你叫阿肆,是李敛的书童。”
陆岑一听立刻否认,眼眶泛红,声音不自觉拔高,“……不是这个,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你当真把过去都忘了?”
沈宜修一脸疑惑的看着陆岑,眼中满是不解,追问道,“我的过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紧紧锁住陆岑,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寻出一丝头绪,可映入眼帘的只有陆岑满脸的痛苦与失落。
陆岑看着这幅样子的沈宜修,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微微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片刻后才缓缓说道,“算了……既然不记得了就算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极了。
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
陆岑说完后,伸手拿起沈宜修倒给自己的茶,仰头一口喝下,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
那苦涩仿佛不仅仅来自茶水,更来自内心深处的失落与怅惘,他的眼神空洞,思绪飘回到了曾经。
那些与沈宜修相处的时光,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并肩作战的画面,如今都成了他一个人的回忆。
沈宜修看着陆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虽不明白缘由,但他能感觉到陆岑的悲伤。
“……”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陆岑缓缓回过神来,他放下茶杯,看向沈宜修,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不住,方才是我失态了。”
“你如今在这太虚宗,一切都还好吧?”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试图掩盖内心的伤痛。
沈宜修微微颔首,神色间透着几分安然,轻声说道,“宗主待我极好,平日里对我多有关照,在这太虚宗,我一切都好。”
陆岑听闻,心中虽五味杂陈,却也暗暗松了口气,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就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沈宜修的目光里满是眷恋与不舍,“我要走了,出来太久怕是会被发现。”
沈宜修站起身,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挽留,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犹豫片刻后,他才轻声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会再来?”
陆岑脚步一顿,回头望向沈宜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再来?有机会的话……再来吧。”
有机会,活着的话。
那声音很轻,像是被风一吹便会消散。
言罢,陆岑走到围墙边。
双手攀住墙沿,一用力便翻了上去。
然而,落地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右手狠狠磕到了一根破土而出的竹笋上,尖锐的笋尖直接在他手心戳出一个洞,鲜血瞬间涌出。
陆岑紧咬下唇,强忍着剧痛,硬是一声不吭。
祸不单行,身上本就未痊愈的伤口也被这一摔扯开,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可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所幸他身着深色衣衫,血迹并不明显。
旁人,难以察觉。
“……”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往回走。竹林依旧静谧,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他的哀伤。
那只色彩斑斓的小鸟,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头顶,叽叽喳喳地叫着,陆岑抬头望了望小鸟,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随后又垂下眼帘,继续蹒跚前行。
“……”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痛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但他心中的痛,远比这身体的伤痛更甚。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院子,陆岑刚推开门,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缓缓瘫倒在地上。
“……你是?”
陆岑意识混沌,艰难地抬起眼皮,瞧见李敛居高临下站在面前,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
李敛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声音仿若裹挟着冰霜,“阿肆,你见到沈宜修了?”
陆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瘫趴在地上,眼皮又缓缓耷拉下去,眼前只剩模糊光影。
李敛见状,眉头皱得更深,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二话不说,伸出手一把将陆岑从地上拽起来。
陆岑毫无反抗之力,软绵绵地被拉起。
李敛动作麻利,却又带着几分克制,迅速将陆岑深色外衣褪去,刚把他抱上床,便瞧见那刺目的红。
白色里衣已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一道道血迹蜿蜒而下,在洁白的床单上晕染出可怖的图案。
“嘁,你真是他娘的蠢货!”
李敛看着被鲜血浸透的里衣,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的怒色更甚,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关切。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要命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惯有的冷硬。陆岑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如纸,依旧没有回应,只是虚弱地喘着粗气。
李敛转身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扯下桌上的布,动作急躁地开始为陆岑处理伤口。他一边清理着渗血的伤口,一边低声咒骂。
“蠢货!明知道自己有伤在身,还到处乱跑,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那语气满是责备,手上的动作却意外轻柔。
小心翼翼地,避免弄疼陆岑。
处理完伤口,李敛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陆岑,脸上的阴沉逐渐被担忧取代。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去陆岑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低声喃喃道,“阿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
不知过了多久,陆岑缓缓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李敛那张冷峻的脸,可还没等他开口,李敛便冷冷说道,“醒了就别装死,说说吧,去找沈宜修干什么?”
陆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李敛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他,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没好气地说,“别动!再把伤口扯开,我可不管你。”
陆岑看着李敛,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只是想弄清楚……沈宜修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忘了一切。”
李敛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他别过头去,语气冷淡地说。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陆岑垂着眼眸,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做不到,他是我一生挚爱。”
李敛闻言,身体猛地一僵,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被惊愕占据,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陆岑,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阿肆……你说什么?”李敛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震惊。
陆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说出这番话的羞涩与坚定。
他微微抬起头,迎上李敛的目光,眼中满是执着与深情,“我说,沈宜修是我一生挚爱。”
“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如今这副忘却前尘的模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找到让他恢复记忆的办法。”
李敛眉头拧得更紧,脸上交织着复杂的神色,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