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老头想报复他们的心思没能得逞。
翌日一早,崔棉昌带着一群穿着白袍的人来到山村直捣路家。
路堪言被崔棉昌叫出去,即便花想容和路千帆想阻止也来不及。
崔棉昌今日带来的那些人是会法术的仙师。
见路千帆他们太过失礼,其中一个人小声念了一个咒语他们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嘴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干看着。
路堪言小小的身板挡在爹娘面前,眼神极暗,“不许伤害他们,否则你们想要的东西一个都拿不走。”
中间的那位老道却非常满意地笑了,“这孩子果真胆识过人,今后若是踏上修仙之路,来日能站在顶端的那些人当中必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啊。”
“……”路堪言都懒得理他,一上来就给一小孩挖这么大坑,要不要脸?
崔棉昌低眉下首,似乎这些人他好像也惹不起,一听他们居然给路堪言这么高的评价,必然是有些心慌意乱。
毕竟他干的那些事路堪言都知道,万一哪天被他抖出来了自己也就彻底完了。
崔棉昌依稀后悔刚刚所做的决定,跟狗腿似的在仙师们眼前卖弄,“仙长,我们村还有其他孩子呢,您老要不要看瞧瞧他们有没有仙缘?”
“不用,就他了。”仙师非常认可路堪言,认可的热泪从嘴角滑落。
他的手向路堪言伸来,路堪言转身就跑了出门。
崔棉昌气得青筋暴起,忙要差人去追,却被那老道抬手拦住,“无妨,小孩子都喜欢乱跑,他爹娘还在,想必他也不会跑太远,我等不妨带着他爹娘去看看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路堪言跑啊跑,跑啊跑。
他丢下爹娘是料定那些白袍人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毕竟那些人接下来还要拿他们来拿捏威胁自己呢。
他跑得很快,到“顾谅”墓前的时候已经累得浑身是汗了。
他跪下来,身体前倾,额头轻靠在冰冷的墓碑上,伸手摸了摸它。
“顾谅,我要娶你。”
“……”
耳边一阵微风吹过,似是有人在耳语。
路堪言觉得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整张小脸都通红通红的,像春日里的桃花又粉又嫩。
或许他此刻太小,并不能明白什么叫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只是这一刻他感觉到在无助的黑暗中莫名有股力量将年幼的自己在温热的怀里紧抱,那力量却碎了满地。
这种感觉跟娘亲爹爹抱的时候不太一样。
虽然他同样觉得欢喜觉得温暖,但路堪言抬眸与墓碑对视的一瞬间里发现如果顾谅站在自己面前,他们彼此的眼里只有彼此。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路堪言默默站起身,走到坟墓旁转过身挨着“顾谅”朝着此间天地跪下去,小小身躯跪得端端正正。
叩首下去的时候。
他在心里很小声地说。
一拜天地。
又起身来到顾谅爹娘的墓前,跪下去。
二拜高堂。
拜了两拜。
最后再次来到顾谅的墓前,弯腰俯首。
夫妻对拜。
“顾谅,此生不换。”
青丝被春风吹起,似是在回以他同样的言语。
“这小鬼在干什么?”崔棉昌不解。
白袍人其一似乎看出其中门道,“有趣,居然还有闲心跟孤魂野鬼拜堂成亲。”
“拜拜拜堂成亲?”崔棉昌闻言吓得眼皮直跳,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不仅是他就连路千帆和花想容都是一脸震惊。
崔棉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他他他他怎么……”
白袍人其二皱眉,“这是十二年前一夜之间被灭门的那户人家吧?”
“哎,可惜——”
“你们看,那是什么?”白袍人打断了惋惜的话语,指着天空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青山上空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万千花瓣正不停地往路堪言周身汇聚过来。
早就因天光大亮而消失的三春清月也因此重新出现,高高悬挂于天地间。
那是路堪言心底的月亮。
疑似惊鸿,从此倾心。
众人都被这样的奇观惊得说不出话。
白袍人最终不敢轻易带走路堪言,只能选择放弃。
崔棉昌收的银钱也尽数吐了出来。
路堪言回到爹娘身边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跪下来,磕了两个响头。
二拜高堂,他又拜了两拜,这是补上自己爹娘的那一份。
日子归于平淡,他们依旧逃离不了这座大山。
路堪言从来不会把希望寄居于旁人,他只是在等。
可也有好的点,路堪言跟“顾谅”拜了天地,崔棉昌虽然不信邪,但他做生意二十几年有的没的也会信些神佛之说。
他不是怕鬼,他是怕鬼挡了自己的财路。
因此路堪言的行动也不再受限,他可以在袭州到处闲逛。
但他不能上船离开袭州。
路堪言是聪明,但崔棉昌也不傻。
他终日的一言一行都在崔棉昌的监视之中。
路堪言刚开始在袭州街上遇到一个老人,这个老人是学堂的夫子。
就因如此,崔棉昌怕路堪言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于是暗中给老人下了毒,导致老人解毒之后更是时常多病。
其实娶了“顾谅”有一点不好,崔棉昌总是在暗中躲着也不跟路堪言见面,只暗中跟他周旋。
而那个老人就是彦叔的父亲。
路堪言当时去找他只是听说他曾经跟袭州顾氏一家交好。
想找他打听顾谅的事。
当然这个只是表面的,内地里是在调查袭州有多少崔棉昌的眼线。
很快,他与爹娘选择再次出逃。
可仍旧无果,崔棉昌这老不死的二十几年的生意不是白做的。
自上次白袍人一事后,他对修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多费了些心思请了些世间邪修来帮他做事。
这次要不是彦叔舍身救他一命,这世上就没有路堪言了。
彦叔也是平头老百姓,他打不过,只能带着路堪言拼命地逃。
直到他们掉下悬崖。
山洞里,彦叔悄悄告诉他,顾谅没死,顾谅还喜欢吃糖葫芦。
路堪言问,“你怎么知道?”
彦叔说,“少年时我也爱吃糖葫芦,最喜欢吃刘老头卖的糖葫芦,可是刘老头在顾氏着火的那天晚上看到顾谅被人抱走了,之后就被人杀了……”
闻言路堪言眼睛很明显亮了几分。
彦叔说,“那个时候,我也看到了……”
“……”
一想到那日突如其来的桃李花雨,清风月明,路堪言就忍不住心悸。
相思难表,梦魂无据,惟有少年归来时。
可他要怎么才能找到顾谅呢……
自此,他一旦在路上见到与顾谅年龄相仿的少年郎,逢人就问其名。
一问就问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