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堪言摸摸他的脸又急忙亲亲他,像缺乏安全感的幼兽般惶惶不安渴求着年长者的抚慰。
可顾谅这次好像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他只好低着头小声跟师尊解释,“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每一位昆仑山镜主的出世都预示着要天下大乱,而每一代昆仑山镜主的结局必然都是为了苍生大义而亡。”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顾谅怕死吗?”
路堪言内心荒芜恐惧但又纠结着像是一个木偶只有些微弱的心跳,灵魂深处的自我被无限压抑的情绪囚住,“我也不怕。”
顾谅冷着脸看他。
他重复道,“顾谅,我也不怕,我唔——”
落在路堪言唇上的吻杂乱无章,顾谅没有深入,只是用嘴唇在外表不断啄吸着。
唇瓣分离,缠绵后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发疯。
顾谅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揉了揉阿崽脑后的乌发,笃定道:“路堪言,和离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路堪言不知所措,“那我以后忘了你怎么办?你该怎么办顾谅?”
顾谅心口一紧:“你什么意思?”
历代昆仑山镜主从不娶妻不是代表他没有妻子,而是他们忘了自己的妻儿。
世人不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昆仑山镜主这名号说好听点就是为天下苍生而生,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工具而已。
世人只想要他们拯救苍生,苍生亦赋予他们长久的寿命。
他们没有情情爱爱。
在苍生危难之际,他们被选中成为昆仑山镜主继承昆仑墟之力后,那道力量所携带的天道枷锁会不经意间让他们逐渐遗忘掉自己最重要的人。
直到他们只爱这世人,只爱这苍生。
而世间灾厄跟昆仑山镜主永远是规则不变的宿敌。
路堪言的眼神晦涩难懂,嗓音低沉道,“此方天地在开天辟地后仅仅只出现过六位昆仑山镜主,我,为第七代。”
“……”
“上一代的昆仑山镜主扶年夭跟我的出世隔了整整两万多年,扶年夭死后人世便繁华了两万多年。”
“他怎么死的?”顾谅问。
“我翻遍了昆仑山所有的藏书阁,书中只有短短几句话。”
路堪言陷入茫然,“昆仑山主扶年夭,原名不详,年十七任命守此天下大安,年五百四十九为苍生战亡于不惑地狱。”
“顾谅,他只有生死被铭记。”
顾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扶年夭的原名不详?”
路堪言抬眼,四目相对,朝他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真正的原因可能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
顾谅愣愣地看着,要真如阿崽这般猜想,世人所垂涎的昆仑墟之力并非如想象般那样纯粹……
甚至极有可能带着邪性,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就将人珍贵的记忆如风雨遇烛火般彻底泯灭。
这哪是苍生赐福,这分明就是诅咒!
这么说的话,阿崽以后真的可能会忘掉与所有人的所有事。
包括自己。
顾谅轻抚阿崽的漂亮脸蛋,眼里冒着疼惜,“路堪言,我不会离开你。”
“说什么都不会。”
一大清早的哭了好几回,就算穿着华丽的衣服也遮不住眼里的萎靡不振。
“小路啊,你多吃点,看你都瘦了……”周麟脸上带着喜色,眼底闪着泪光,招呼着路堪言多吃些。
昨夜他就看见崔巡那个活猴上蹦下跳的,说是路堪言回来了。
周麟还不怎么信,想着赶夜过来看看顾兄如何。
张定拦着不让去,说什么现在过去会打扰那小两口的好事。
他也不信,直到他亲眼得见才相信路堪言是真的回来了。
刚刚来时他们听说有一群人在桃林那边跪了许久。
张定想去瞧热闹,周麟不许,把他强行拽走了。
“你也一直都知道?”顾谅突然看着桌对面的张定问道。
被眼神锁定的张定也不怕,挑了挑眉,瞄了一眼路堪言,咧着嘴勾唇一笑,“我知道什么?”
还在装。
顾谅翻了个白眼,思绪却在此时一闪而过,好似想到什么,转头就问了阿崽,“那我们是不是千年前就认识了?”
毕竟顾谅早就知道自己活了一千多年,路堪言跟笑红罗也是相识的。
路堪言手一顿,“……”
“说不得?”
“没。”
“那我们以前认识吗?”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
一旁的周麟跟张定瞧着俩人的架势,下意识对视一眼,这俩人吵架了?
周麟小心问了句,“怎么了这是?”
顾谅面无表情,朝旁边人努了努嘴,“他要跟我和离。”
“啊???”
周麟闻言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顿了顿又被张定拉着坐下。
“……”路堪言偷偷瞥了顾谅一眼,缩起来抿了一小口粥,也不为自己辩解。
这不说话的模样倒是把周麟给急坏了,“不是,小路,怎么好端端地要跟顾兄和离啊?他是不是骂你了?”
路堪言闻言急得差点把舌头都咬了,“没没有,他没骂我……”
“这……”周麟见此是有心劝也无可奈何。
张定看了半天,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
他凑过去坏心眼地跟路堪言调侃,“没事儿,顾谅那臭脾气谁上去都得挨两巴掌,我支持你,等你和离了哥哥给你介绍几个更漂——”
“姓张的!想睡棺材不妨直说。”
“……”这是张定第一次感受到顾谅如此骇人的杀意。
没有任何遮挡,直击而来,话也冷冰冰的,不再有以往任何一次的调侃语气。
他还真想把我就地处决了?
我才不怕。
张定还想再嘀咕几句来着却被他一个直勾勾的眼神骇住,只得心虚地躲在周麟背后不再吭声。
顾谅懒得搭理,神情淡漠,又转眼看向阿崽,“路堪言,笑红罗说的预知梦是不是你骗他的?”
“不是,预知梦是真的——”
“但不是前世我们在安州的事。”顾谅没有停留地接上阿崽后面的话,他目色清明,俯下身一点一点挖开被埋藏的真相。
“预知梦在千年前就应验了对不对。”
是陈述,旁人听见的也只是顾谅问出口的语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