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崽。”
“嗯。”
“你想出去转转吗?”
“你想吗?”
“……”
顾谅没回他,只是拿出了一把剑交到路堪言手上,“阿崽,这是逐月之征时几位领主找来的曦铁。”
“……”
说着又拍了拍胸脯,“我做的,送你。”
“阿崽,生辰快乐。”
路堪言一下子愣住,低头看着手里的剑,紧握住剑柄,似乎在寻找什么。
翻了个身。
三个七扭八歪的字映入眼帘,路堪言似乎被烫到了手一下子松开。
哐啷一声。
手里的剑转瞬落在了地上。
“阿崽?你怎么了?”顾谅看他脸色煞白,微微感觉不妙,忙将人搂进怀里。
“……”路堪言愣着不说话。
顾谅抚开他额间的碎发,将脚边精心铸造的神兵一脚踢得老远,他轻声问,“怎么了乖?”
路堪言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摇摇脑袋,声音都在发抖,“没……”
顾谅轻揉着他的背,眼神压暗。
阿崽他果然知道前世的事。
经顾谅多次试探,可以肯定的是阿崽并无前世的记忆。
那又是谁告诉阿崽前世之事的?
顾谅无比确信,阿崽的心魔就是在得知了前世之事才生出的。
那个人。
是谁。
谁,要陷害我的阿崽于不义。
路堪言最后还是接纳了那把剑,无他,只是因为此剑是顾谅送他的生辰礼。
以往的生辰礼都是顾谅在街市挑了许久的好看玩意儿。
但这次却是由他亲手打造的,路堪言怎会不喜?
路堪言爱不释手,对他也是。
阿崽欢喜,顾谅就欢喜。
此年,为阿崽的舞象之年。
学堂里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春船宴席,顾谅想喝点小酒。
但阿崽不让,那他就不喝。
那些迷惑他的小酒,哪有他的阿崽重要。
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辊轻尘。
忙杀看花人。
路堪言夜里喝了酒就要开始疯了。
顾谅扶着他。
人还没进屋,路堪言就迫不及待将顾谅抵在院里的墙上,很自然地挎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住了他。
顾谅眼神沉了沉,手在他身上游走,最后揽着他,瞬时平地将人抱了起来。
路堪言迷蒙的吻被他忽而这样捧花球般的抱起来一下子就远离了顾谅的唇,他自然不高兴。
“阿崽,我们边走边亲唔——”
路堪言没放过地低头,话音未完就低下头缱绻地亲他。
稍后,顾谅的眸子狠狠一闭,气息错乱,变得一发不可控制。
路堪言被顾谅亲迷糊了。
甘甜也逐渐被吸走。
“阿崽。”
“嗯……?”路堪言歪了歪脑袋,气喘吁吁的。
顾谅捧住他的脸,“可不可以告诉我,那时候的那封信你是寄给谁的。”
路堪言幽幽看着他,似乎想到什么,偏过头又被顾谅给扳了回来。
路堪言躲不住,四目相对难言。
他皱了皱眉,“顾谅,一定要现在说么……”
顾谅心一慌,“阿崽我——”
“寄给你的。”
“什么?”
“顾谅,那是我寄给你的。”
故人已归,勿念。
顾谅愣住。
小骗子。
而路堪言看了看他,知道他不会信,转过身去趴在床沿边上不肯说话。
再一次,又一次。
他偷偷抹着眼泪,声音渐渐陨泣,“怎么偏要说这个,不说不行么……”
顾谅无奈只得将人捞回怀里,“阿崽阿崽,为师不说了不说了,看我,为师又惹阿崽不开心,真是该罚……”
“……”
背后顾谅所有的热息包围着他,声音变得难舍又依赖。
“阿崽,理理我,你不理我,为师的心口就变得好痛好痛。”
蓄谋已久的冰山旋律此刻忽然有了动静,于路堪言的心口怦然。
他知道顾谅的眼睛一直在寻觅着他。
但路堪言回过身,却不敢与他对视,单单只紧张地往后仰。
顾谅的身体微微靠近,却没有直接接触到路堪言。
而是双手撑在床沿两侧,由春意慢慢发散。
路堪言泪意绵绵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是怎样一回事。
顾谅低下头,轻轻吻了他。
路堪言整个心跳都乱了,呼吸停滞。
“阿崽,记得呼吸。”
听到顾谅的声音,胸腔像早春的花蕾一般,悄然膨胀,慢慢呼吸起来。
“顾谅……”
“顾谅……”
他急急唤了两声。
路堪言有些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跟顾谅一接触,就是突然的想哭。
“阿崽,莫哭……”
“……”他馋了春,泪意念生。
顾谅默了默,在他脸上轻咬了一下,“阿崽哭得这样厉害,叫我怎么忍心?”
“……”
路堪言一听出他有打退堂鼓的想法,慌不择路地将自己的唇瓣送上去。
顾谅意识到他又想错了,猛亲了他一口,摸了摸他的脸,“阿崽别急,我可不算什么正人君子。”
“……”
“只是,这第一次可不能怠慢了我家阿崽。”
“顾谅……”
“嗯?”
“……”路堪言没说话,只是膝盖迂缓着顾谅的腰,似在催促着什么。
顾谅笑着,“阿崽,你不怕死吗?”
路堪言偏头吻上去,湿软的唇与顾谅不清不楚地厮磨到底。
听了他的话,最终摇了摇头,“我要跟你……”
“什么?”顾谅没听清。
“我要跟你埋在一起。”
路堪言从来都不怕死,他只怕分离。
周遭是生生不息的春草,耳边是他自己急惶惶的气息。
古道空空,游人匆忙散尽。
日月既藏,兰室洞房。
华灯舒光无处可逃,他微曦着。
蛮横不讲理,散闷无端,早已忘了俗世的规矩。
窗外的雨渐渐不再平静,尘远托空的阴山持续着往年除夕的淡雪,浓云也已为之凝冻。
路堪言恍惚着睁开眼,轻红满月,眼泪在内心深处不断挣扎着流成一片。
他感受到自己的暗潮汹涌,心里暖乎乎的。
顾谅顿住,去吻掉他的眼泪。
阿崽,你不知道,你现在全身都是我的味道。
唇瓣抵着阿崽的鼻尖笑眯眯地凝了一声,起身在他眼前卖弄着岐山良言。
“路堪言,还醒着吗?”
“嗯……”
“阿崽,你喜欢我吗?”
“……”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可他说不出来。
“阿崽阿崽,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喜欢你。”
顾谅的嗓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慵倦,低低沉沉的。
良久,寂静的夜里荒诞一空,顾谅瞒着世间万事偷偷向路堪言求了一滴春雨。
他不知道,路堪言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他的世间下了一场无人知晓的倾盆大雨。
“顾谅,我要爱你。”
春雨滴溜溜地下了一夜,雨滴在屋檐上面,叮叮当当的。
像顾谅那张叽叽喳喳的嘴。
遥知明月不可得,便抚良夜看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