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御国暗中购置粮草一事早就被人不怀好意透露出去。
前日收到御国皇帝陛下的信,专门暗中调令让江都府找的一些纨绔公子哥跟江浮白一同前往袭州商议粮草之事。
到时只需江浮白一人跟袭州顾氏里外配合,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上一出大戏,再私底下跟江浮白一行人道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样很快就能让旁的人甚至内鬼都知道他们今日在袭州码头闹的这桩不快。
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加上一场只有江浮白和顾氏才清楚的“逢场作戏”。
暗中埋伏的敌人自然而然就会有所松懈。
趁着他们不敢打草惊蛇而选择犹豫的半刻间隙之前。
也就是江浮白一行人刚到袭州闹事的那小会儿,他们就将早早备好的粮草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搬上货船运往了青州。
暗中的人甚至还没察觉到什么,粮草翌日一早便至御国边境。
良辰清早,顾家堂上。
“如何?”
顾唐勾唇,她穿了身殷红裙衣,腰上随意束了一根黑色缎绳,与昨日的一身少年气息截然不同。
可谓是美人一顾倾城,于绝世独立而茂。
她端端正正坐在主堂侧位,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里面还盛有一半暖茶,手指轻轻一晃,杯中的茶水分毫未洒。
“还能如何?你这招‘明度陈仓’让我这个文弱将军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
坐在对面的江浮白对自己媳妇儿的夸赞那是从未吝啬过的,甚至无出其右。
听过文弱书生,倒是没听过什么文弱将军。
坐在旁边的少年不想搭理,哼了一声,目光转头望向堂门外因时年深日久而出现残破裂缝的红木柱。
春雨过后,那些细缝被雨沾湿就总会长满绿藓。
绿意也就此经久不息。
“是啊,这次幸好也是有惊无险。”妇人坐在主堂左位。
她是顾玉红,也是顾唐的母亲。
“夫人辛苦了。”
主堂右位坐着一位玄衣男子,男子眉宇温良,坐在那里有种说不出的尊贵雅致,抿了一口茶又放下。
此人名讳裴欲年,顾家主人顾玉红的丈夫,二人年少夫妻,如今膝下有三子。
老大冠父姓,名为裴故。
老二老三都冠以母姓,一个叫顾唐,一个叫顾谅。
裴故无语。
其实早些年他是叫裴顾的,后来自己不喜欢让他们改。
嗯,他们火速改了。
但是我就想问问,裴顾跟裴故有什么区别吗???
顾玉红侧身,“郎君,今日你给江淮宣回封信,就说粮草一事谈判失败,谅在你跟他的往日情分上,我们送他们半车粮草,望他们好自为之,然后让浮白今日就带回去。”
随后又看向另一边正在走神的少年,“故儿,你暗中护送他们。”
“今日就走?”江浮白面露难色,“不会让他们狗急跳墙吧?”
“半车粮草已经足够羞辱人了。”裴欲年轻笑。
“……”
这一家子狐狸精,没一个好惹的。
见他久不出声,裴故调侃,“你该不会是不想走吧?想跟顾唐多待会啊?”
江浮白苦笑着摇头,“我是想跟她多待会儿,但如今国事蜩螗,变生肘腋,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才之将,然比起做一个在战火纷飞下放弃儿女私情的垂范百世之辈,我更想与顾唐携手往后,让她欢喜于天下太平时的三媒六聘。”
即便不是他江浮白下的三媒六聘。
也行。
“……”裴欲年挑眉,顾玉红浅笑,很明显他们很满意这个女婿。
此时此刻,只有裴故的脸臭烘烘的。
顾唐撑着脑袋,眯了眯眼,“还以为你会因此番突发战事让我另嫁他人呢。”
江浮白狗腿似的凑上去,“你知我心意,我便所向披靡。”
顾唐却没搭腔,反而起身朝父母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她来到崽崽的房门前朝那些守着小少爷的侍女摆了摆手,意示她们不要弄出动静,自己轻手轻脚的进门,侍女有眼力见的上前把门又关上。
顾唐走到床边才发现崽崽已经醒了,不吵不闹的,也没有察觉到渐渐靠近的顾唐。
顾唐看见他自己跟自己玩也能把自己给逗笑,忍不住也跟着笑出了声。
“阿姐……”两三岁的崽崽早就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
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瘪着嘴委屈巴巴地伸出小手要阿姐抱。
“崽崽乖,不怕。”
顾唐把崽崽抱起来,她的嗓音绵软温柔,以至于让年幼的他记了好久好久。
“阿姐。”
“崽崽刚刚在干嘛?”
“在哄自己。”小儿的稚声清脆,脸上的婴儿肥还肉嘟嘟的。
顾唐轻言轻语,“哦,乳娘不在,崽崽就自己哄自己呀?”
“嗯!”
“崽崽不用哄自己,崽崽可以叫一声,阿姐和兄长都会抢着来哄你的。”
“那阿姐和兄长不在的话怎么办呢……”这似乎难到了他。
顾唐凑过去碰了碰他的小鼻尖,又退开,一边说一边指自己的唇瓣,“那就让会轻轻碰你鼻尖还有‘这里’的人哄你,当然崽崽也要哄着她。”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的妻子呀。”顾唐从不在崽崽面前避讳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
小时候的顾谅虽不能理解妻子一词的含义,但爹爹早就与他讲过,夫妻就像爹爹跟娘亲一样。
爹爹是娘亲唯一的夫,娘亲是爹爹唯一的妻。
夫妻夫妻就是要相互爱慕,彼此尊重,彼此信任。
正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那我以后也可以做妻吗?我想跟娘亲一样漂亮。”
顾唐闻言一笑,脸色都被逗笑得红润了不少,然后拱了拱他的脸。
“当然可以啦,我们崽崽以后肯定比娘亲,比阿姐还要漂亮,我们崽崽以后可是绝世大美人!”
“嗯!”
顾唐转身吩咐下人将吃食拿进屋,他乖乖爬上爹爹专门为他设计的小高凳,看着桌上只有一碗肉粥,即便肚子饿地咕咕叫也没有动,只是端正坐着。
顾唐笑着跟他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他一副了然模样,一动不动。
顾唐又跟他说爹娘跟兄长也吃过了。
顾谅还是不动。
“……”
顾唐不禁扶额,“崽崽你太有礼貌了,你江哥哥他也吃过了。”
胖乎乎的小手这才拿着勺子埋头苦干。
顾唐想起刚刚的事,忍不住问他,“崽崽,那你为什么不想跟爹爹和兄长一样呢?爹爹和兄长难道就不好看嘛?”
顾谅闻言一顿,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转头看了看门外似乎在确认外面有没有人在偷听。
顾唐见此不由感叹,自家爹娘简直强得变态。
崽崽才这么小,这眉眼间的聪明狐狸劲儿几乎都快跟他们一模一样了。
她失笑,给他擦了擦脸,“说吧,他们不在。”
“爹爹和兄长好看,但爹爹的脸要扎人,哥哥前几天练武把我撞在地上拿糖贿赂我,还让我不要告诉爹爹和娘亲。”
“那你怎么要告诉阿姐啊?”
“哥哥没说不让告诉你啊”
“……”
这小坏蛋,把她都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