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州码头,人山人海。
“把孩子给我,你下去忙吧,今日的货物务必小心搬弄,万不可有半分差池。”
“是,夫人。”
来人从船舱出来直接跳到码头上,外袍被她扎了一个结,横扯在半腰间,看起来十分利落。
再往脸上一瞧,这竟是个妇人。
她看起来没有过多打扮,脸上也看不出有粉黛修饰过的痕迹。
即便穿着粗布草服,也难挡她的那身不输男子的气魄。
甚至很多人觉得与她这身浑然天成的气质相比,她那张琼花玉貌的脸蛋才是最不值一提的。
妇人笑着从管家手里接过一个三四岁的小孩。
很快妇人的身边围上来两位风华绝代却各有千秋的少年人。
“崽崽呀!你看这个拨浪鼓喜欢吗?喜欢姐姐给你买呀!”
“你那手刚刚在地上翻了跟斗脏兮兮的,拿远点!崽崽还是吃哥哥专门给你买的糖葫芦吧!”
“兄长偏心!”
“行了,别污蔑我啊。”说罢便从身后奇迹般的再变出来一串糖葫芦递给她。
刚下船到袭州的船客见此不禁诧异几分。
那刚刚在地上满地打滚的俊美公子居然是个姑娘??
见他们被惊得走不动道,后面的船客就开始不耐烦地嚷嚷。
船夫一瞧便知他们是第一次来袭州之地,笑着跟他们解释了一番。
可其中有位大聪明却不守规矩,嗤笑一声,“女子当道,恐是难以服众啊大伙说是吧。”
话音刚落,那些船客们便也跟着嘲弄一二。
船夫的脸色不太好,但因为他们是客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妇人身边的少年忍无可忍转头怒视,却被旁边英姿飒爽的姑娘拽住手腕,“哥,让我来。”
只是简单扎了个高马尾的姑娘,却形似武将公子。
她走上前,着一身干劲的青衣。
船客们见她过来,一时间心虚作祟都连连后退。
她行了一礼,做足了礼数,“在下顾唐,我想诸位刚来还不了解我们袭州的风土人情,那本姑娘也不与诸位公子论短长,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如何?”
“顾棠?就你也配沾染海棠之名?”
“笑话,谁要听你们这些商贾之家低贱女子讲故事!”
顾唐闻言眸色一暗,“拦住他们。”
船客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当这码头是你家的啊?”
“就是,还敢阻拦我等贵人行事,小姑娘,没有这通天本领就不要出来丢人现——哎!你们干什么!拿开你们的脏手!”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拥而上的码头工人完全压制。
都是些世家子弟养废了的公子哥,跟这些常年干活的老伙计相比当然干不过。
顾唐淡唇微扬,双臂环胸歪了歪脑袋,头一动弹身后的高马尾便会甩到眼前然后又在一瞬间回弹。
如此动态模样更为彰显她身上浓烈的少年气息。
顾唐掀开衣摆,金刀大马地抬脚踩在货物箱的边缘,再缓缓倾身凑近,近距离好好地瞧了他们一眼,不由失笑,“不好意思,这码头还真是我家的。”
“……”
见他们脸色发青,顾唐笑眯眯的,故意压低声音道,“我猜你们此番来袭州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叫顾玉红的人商议青州御国粮草一事吧?江都府的嫡子江浮白,还真是肤白貌美呢。”
说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江浮白被气得脸色通红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顾唐当场就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御国的那位皇帝陛下怎么想到让这几个傻缺来商谈如此重要之事。
顾唐耸了耸肩,眼中鄙夷更甚,直起身后满不在乎地放开了嗓子,“诸位,今日这故事你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否则便是不给本姑奶奶面子,也是不给袭州面子。”
“你——”
“给我拿沙包把他嘴堵上!”
“是。”
顾唐见他们被塞得说话都只能支支吾吾的,心情大好。
“在下有个知心朋友,与一郎君青梅竹马,本来今年都要议亲了,那位郎君却在今年除夕时相看到一个貌美娘子,之后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对我那位朋友既是冷落又是威逼,其目的就是为了逼这位女子主动放手,去成全他二人。”
“呸!什么狗东西!”江浮白将沙包吐出来。
有人见状又想给他塞回去,顾唐摆了摆手,那些工人便都退了下去。
“然后呢?”过路人听得入迷。
江浮白哼了一声,“然后那狗东西定然是得逞了呗!”
“非也。”顾唐斐然出声,“江公子,你且继续听下去。”
“在下的那位朋友确实是如他所愿了。”
“本公子就知是如此。”江浮白莫名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
“但后来我那朋友又是对那狗东西的父母敬爱有加,又是对那狗东西念念不忘。”
“哼,她自己如此轻贱怪得了谁?”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似是要争个输赢。
顾唐又道,“她费心费力了几月时间让那狗东西重新又喜欢上她,甚至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江浮白好像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顾唐瞥了他一眼,这人好像也不算太笨,“最后在这狗东西彻底离不开她的时候,悄悄咪咪告诉他,自己已经定亲了,定亲对象还是他对家。”
“……”
“……”
“……”
顾唐故作可惜,“那狗东西可是在我那朋友的家门口哭了好些天呢。”
“好!”
“做得好!”
“姑娘的故事大快人心!叫我等某些富贵公子无颜见爹娘啊!”
众多的过路人时不时看向那群公子哥,意思很明显。
他们自当感到羞愤离去。
江浮白路过她时,停驻在她身侧,牙痒痒的,“姑娘在外可须得收敛一二,毕竟外面可比不了袭州。”
“多谢江公子提醒。”顾唐挑眉。
富贵公子一众落荒而逃。
她没有回头去看,却说得极其大声,“另外!那位江公子的跟班,本姑奶奶叫顾唐,不是海棠花的棠,是唐突了公子的唐~!”
“……”
众人好像真的是头一次见到要赶着去投胎的慌张脚步。
半夜时分,月盛时的江边阁楼上,顾唐的闺房里传来一阵异响。
“你要唐突谁家公子啊?”熟悉的牙痒痒。
顾唐咽了咽口水,只穿了一身薄衫的她在他的强势前进下缓缓后退,“江浮白,我警告你啊,别乱来,我哥还在楼下呢!”
江浮白耍无赖,“我管他呢,反正我今儿就是吃醋了,你要是不哄我我今晚就睡这!”
烛火微颤,姑娘家的脸皮再厚也比不过男人骚。
她忍不住扶额,“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小点声你们,崽崽今晚睡得不是很安稳。”
顾唐看着自家哥哥优雅地翘起一只腿坐在她的闺房窗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你也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