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銮驾还在官道上缓缓而行,但是随行各人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定帝倚靠在软塌之上,昏昏睡去,很快进入了梦境。
他梦到了自己第一次去木兰围场春猎时候的场景,那年他刚十二岁,他和太子一同陪父皇来春猎,父皇手持问天剑对他们说:“这次春猎,你们谁打猎到的猎物多,这把问天剑就赐给谁。”
问天剑并非寻常的剑,那把剑是太祖的之物,太祖就是拿着这把剑建立了大魏,扫荡群雄,历来只有魏国天子掌此剑。
他看到了自己大哥严重的渴望,上马出发的时候,太子对他说:“二弟,今日我若得不到问天剑,日后我继承大统之后,也会从你手里拿来,到时候可别怪大哥不念兄弟之情。”
他听到此话如坠冰窖,他骑着马追在后面,去了另外一条路。晚上回到父皇御帐之时,大哥打了三只黄羊、两只香樟、五只麂子,自己不过打猎了一匹野狼和一只猎豹。
太子得意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说道:“父皇,儿臣打猎到的猎物远多于二弟,这问天剑可否赐给儿臣?”
陛下看了看地下的猎物,太子打猎的猎物多半为刚怀孕的母兽,陛下微微皱眉,问自己:“二郎,为何只猎一狼一豹?”
自己低头答道:“父皇,春季乃万兽熬过严冬,繁衍的季节,鲜卑先祖春猎的有祖训,不可猎怀孕之母兽,所以儿子打的是狼和豹,这样可以多一些怀孕母兽度过繁殖季节,春猎狼虎豹、秋猎鹿獐羊,这是当年皇爷爷教儿臣的道理。”
父皇开怀大笑:“朕之二郎有此仁心,国之福也,有道是仁者无敌,二郎日后定有一番作为,今日这问天剑,朕赐予二郎。”
自己推辞道:“父皇,问天剑乃天子佩剑,儿臣不难接受。”
父皇说道:“天子剑乃护国护民之剑,日后二郎可为为父征讨,当用此剑为国开疆拓土,拿着。”
自己抬头看了看太子,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大哥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他射出杀死母兽的弓箭时,脸上微笑的表情,从他接过问天剑的那刻开始,那个眼神伴随了他很久很久。
定帝又梦到了,那夜里,自己手持问天剑划破太子喉咙的时候太子惊恐、怨念的表情,太子用手捂住脖子,可是鲜血不断喷涌而出,四溅到自己的脸上,衣服上。
“大哥,你别怪我,我不杀你,你早晚要我的命,我没有办法,为了大魏,为了这天下,别怪我!别怪我!”
太子轰然倒下,血手指向苍天,最后喊出一句模糊的话:“我等你!”
太子死不瞑目!
他又梦到了太极殿中,父皇倒在自己的怀中吐血而死,同样死不瞑目,父皇死之前血手抓住自己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吐出几个字:“二郎,不该是你,不该是你.......”
自己痛哭过之后,放下父皇的身体,用手合上父皇的眼睛,自己捡起了父皇赐给自己的问天剑,一步步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当他坐在那个位置之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冷,太极殿的大门被风吹开,一阵寒雪随狂风肆虐与大殿之上,一直吹到自己父皇身旁,那个被誉为北地战神的伟大君王,蜷缩着躺在地上,此刻是如此的卑微,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不,绝不,朕绝不会如此!不!”
定帝一阵惊呼,从梦中醒来,一身冷汗,头痛欲裂,双眼视物模糊,全身乏力,陛下想要强撑着怕起来,突然发现手根本动不了了,陛下一时间陷入绝望与恐慌之中。
他用尽所有力气呼唤:“张禄,张禄。”
.....
张禄进来,大惊失色,急忙走到陛下跟前,用手扶起陛下:“陛下,陛下……”
定帝用眼神示意,轻声说道:“张禄,不要声张,你悄悄去请胡太医进来,看纪伦回来没有,如果他来了,马上叫他过来。”
张禄点头,轻轻放下陛下,安排两个小太监过来:“你们在此照顾陛下,若有一个字透到銮驾之外,你们两人死不足惜,但是家人朋友九族尽诛。”
两个小太监吓的连忙跪下:“老祖宗,小人不敢,必定当好差事。”
张禄见安排好了,转身就出了銮驾,对周围的天龙卫说;“陛下口谕,任何不得进入銮驾打扰,有敢擅闯的人,杀勿论。”
“是,公公。”
张禄安排一个贴心的太监过来:“小顺子,你去请胡太医过来,不要打扰到任何人,悄悄的,明白吗?就说咱家有些事情找他。”
“诺”小顺子答应了一声,往车队后方而去。
......
张禄看了看车队,看了看天,脸色露出担忧之色,他想起叶落河跟自己说的事情,预料可能发生的场景,不料今日一一兑现了。
胡太医拿着药箱跟随小太监而来,到了天子銮驾急忙上前问张禄:“张公公,可是陛下身体不适?”
张禄笑道:“陛下无恙,只是咱家肚子有些不舒服,你也知道咱家需要在陛下跟前伺候着,所以叫胡太医上来拿个快速见效的方子。”
胡太医送了一口气,张禄说道:“请胡太医过来一下。”
说罢领着胡太医进了銮驾。
“公公,如果不是陛下有疾,微臣不敢入銮驾啊!”
“胡太医,你过来!”
陛下在帘子后面传唤道.
“胡太医,无论等下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声张,按照陛下旨意办。”
张禄提醒一遍,用目光示意胡太医过去。
胡太医胸口一紧,冷汗湿身,颤颤巍巍的走过去,手哆哆嗦嗦的掀开帘子,之见陛下面若死灰一般的躺在软塌之上,胡太医吓的跪下:“陛下!”
头叩首埋地,居然不敢说话了。
“抬起头来,为朕诊脉,具实说。”
胡太医嘴唇发抖的半直起身子,膝行至陛下塌前,摆上脉枕,手刚探上去,不到三秒已经是满脸死灰,没有人色,冷汗直冒。
然后胡太医又四处闻闻,目光直接看向旁边的香炉,张禄急忙示意将香炉抬出去。
胡太医转身对张禄说:“张公公,请打开窗户,最好令车驾停留休息一个时辰。”
张禄示意下面的太监赶紧按照胡太医说的半,自己又转身出去吩咐天龙卫的人,令车队就地休整。
太子銮驾车队停下,张禄返回车内。
胡太医已经诊断好陛下脉象,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满头大汗
陛下轻身问道:“胡卿家,说吧,说实话,无论什么情况,朕都赦你无罪。”
胡太医深吸一口气:“陛下用此香有多久了?”
陛下示意张禄回答.
张禄:“陛下这半个月才改用安息香,这香是齐王和福王进献给陛下的贡品,莫非这香有问题?”
胡太医摇摇头:“这香没有问题,但是陛下用了就有问题,因为此香不是寻常的安息香,乃是大食宫中所用的顶级安息香,臣也只在三十多年前在太医院跟随先师学习只时,见过几次,也算了解,之后这种东西就再未出现过,故而认得。”
陛下追问:“此香到底有什么问题?”
胡太医言:“陛下三年前神魂受了损伤,具体原因臣不清楚,但是这安息香的主要用途就是让人的神魂振奋,其中有一种主药叫做安息花,这是寻常的安息香的配方,但是如果是皇室所用的贡品,在大食那边就会用离魂花替代安息花,此花只产于离魂谷中,产量极好,所以从未在市面上流通,除了五十年前大食使团作为国礼进献过那么几斤之后,再无此等物品在我朝出现。此香功效十倍于寻常安息香,平常人用久了都会造成神魂短暂迷离,若是神魂之前就受损的人,恐怕会有失觉麻痹之症出现,严重的会于昏迷中呼吸衰竭而死。”
胡太医说完,急忙头顶地板,不敢抬头:“陛下,臣万死。”
张禄听完吓的也马上跪到在地:“陛下,奴才失察,死罪。”
陛下听完胡太医所言,也惊讶万分,心想:“律儿、安儿,自己两个最信任的儿子,莫非有害自己的心?不可能,绝不可能,没有道理啊。”
陛下:“你们两个都起来,今日的话,一个字不能说,胡太医,你告诉朕,朕还有多少时日,可否恢复正常状态,朕还有事情要办,不能躺着?”
胡太医哆嗦这着说:“陛下若静养,可有月余,若陛下要恢复正常状态,则最多三日之数。臣不敢保证。”
陛下想了想说道:“三日就够了,你必须保证朕可以清醒三日。”
张禄想要劝解:“陛下,不可啊!”
陛下抬头看着张禄,笑了笑:“朕最后这件大事必须办成!”
陛下又对胡太医说:“胡卿家,都说你是国医圣手,你全力施为吧,朕不怪你。”
胡太医叩首到:“臣领旨。”
说罢取出医箱,取出金针。
陛下又转身对张禄说:“你出去,让车队继续前行,此时不可让人疑心。”
张禄答应,转身出了銮驾。
陛下转头看了看銮驾外的蓝天白云,一只鸟儿飞过,画面显得那么安静,让陛下一时间看的出了神,完全忘记了此刻胡太医正在为自己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