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跹没有去薄求家,那天只是随口应着,并没有付出行动。薄求等的久了,也知道白求跹有不愿的意思,便想法设法把她骗进家门。
记得她似乎对鬼神特别敏感,那不如多给她讲讲奇闻怪录里的灵异故事?
“白兄,你看过《秋雨惊风录》吗?”薄求凑到白求跹的桌前,支着下巴说。
白求跹淡淡地在一边放了书本,说:“没有。”
没看过,那就好办了。
薄求说:“那真是可惜啊,我看过。《秋雨惊风录》是一本了不得的书,堪比《聊斋》,多是灵异怪诞、扑朔迷离的故事。”
他当下就讲了一段豆腐大娘偶识驴精,驴精帮忙推磨,大娘的豆腐卖的越来越好的故事。
白求跹听到这里,忽然勾了勾嘴唇。
薄求以为她听着喜欢,自己亦高兴异常,岂知白求跹下一刻说:“这其中的隐晦内容你看出来了吗?”
薄求愣了愣,说:“什么隐晦?”
白求跹淡淡一笑:“那你是没发现。你说驴精帮大娘磨豆腐,然后大娘的豆腐越好越好吃,有更多的人来买着吃?”
“是啊。”薄求认真的点头。
“那也就是说,大娘被很多男人轻薄了,”白求跹看着他,“相传长安街上有个夫妻合开的豆腐小店,老板娘本来就漂亮,又以有美容功能的豆腐为常食,自然更是细皮嫩肉,人称‘豆腐西施’。为招徕顾客,‘豆腐西施’难免有卖弄风情之举,引得周围男人老以‘吃豆腐’为名到豆腐店与老板娘调情,且动手动脚,比如趁付铜板时摸摸老板娘的纤手等。于是,醋海翻波的老婆们不满意了,经常以‘你今天又去吃豆腐了’来训斥丈夫。后来,‘吃豆腐’便成了男人轻薄女人的代名词。”
薄求张了张嘴,愕然的看着白求跹:“还有这等事?”
白求跹垂眼。
薄求唏嘘一阵:“那头驴子也是驴脑子,蠢笨至极,只晓得讨好大娘,怎会晓得自己的一番辛苦落到别人眼里反而不值?”
白求跹翻了翻书,说:“这种事也不少见。”
薄求眨了眨眼,说:“白兄,看不出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吗,那我常听人说吃醋,你可晓得吃醋的来历?”
白求跹把目光移开书本,看着薄求说:“事情要追溯到唐朝。唐太宗李世民当年赐给房玄龄几名美女做妾,可房玄龄是历史上着名的‘妻管严’,怎么也不敢接受,多次婉拒此赏。李世民料到房玄龄夫人是个悍妇,房才不敢受赏。于是派太监持一壶‘毒酒’传旨房夫人,如不接受这几名美妾,即谁知房夫人面无惧色,接过‘毒酒’含泪一饮而尽。结果并未丧命,原来壶中装的是醋,皇帝以此来考验她,开了一个玩笑。李世民正言告诉房玄龄,你老婆果然刚烈,朕也敬重她三分,你以后就好好听她的吧。‘吃醋’的故事就此流传开来。醋的滋味酸酸的,嫉妒之滋味也是酸酸的,于是‘吃醋’也就成了男女间因第三者介入而产生的嫉妒之情的代名词。”
薄求挑起眉,似蛮有兴致道:“原来这么一回事。那,白兄你可有为谁吃过醋?”
白求跹一凝眉:“我做什么吃醋?”
薄求哈哈一笑,爽朗说道:“白兄对吃醋的来历固然清楚,可而今对于吃醋的含义可不止这些了。”他悄悄凑了过来:“有时候,两人同为男子,却因另一男子的插入而产生矛盾。”
白求跹抬起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薄求眯眼一笑:“没什么,白兄不要误会。愚弟的意思是,如果在下和别的同窗玩耍,贤兄会不会吃醋?”
白求跹低头:“你爱和谁玩就和谁玩,我不过是来读书写字的。”
薄求一皱眉,但又迅速舒展开来,说:“白兄摆出这副神情干嘛,愚弟不过开个玩笑。贤兄如此宽宏坦荡,愚弟怎会傻到抛下明珠转投草屑?”
白求跹面无表情。
薄求假咳了一声,正色道:“白兄,你上次不是答应我来我家的吗?而今可有空闲?”
白求跹终于推开一旁的书本,看向薄求,说:“照你说,是明日来?”
薄求喜笑颜开道:“求之不得。”
白求跹默默点头,算是应允。
薄求喜出望外,这么快就说服了。
薄求想起了什么,又说:“明日愚弟的表姐会来访,白兄若是不喜见生,要不再推迟到后日?”他是不想这么说的,可是人家表姐周末经常来做客,自己也不好多做干涉。
白求跹说:“我对你们家本就生,多个人又如何?”
薄求点头说:“白兄说的是。”
白求跹拿起书,说:“我只随便走走,你不必太热情招待。”
薄求弯眼一笑,说:“白兄放心。”
书塾里的塾友对薄求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又见他经常找白求跹说话,而甚少请客,心中微有异动,然薄求到底是富家子弟,不少人求着巴结,是以他们看白求跹的眼光也和善起来,指望白求跹能在薄求面前多说些这些人的好话,也便于他们与薄求交谈。
可薄求对其他人一改视而不见,独独对白求跹十足肯定,另眼相看。这次邀请去家里做客,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东,第一次请人做客。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白求跹为什么会那么开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期待与白求跹更多的相处。他只知道,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尽管她只会读书写字,对其他玩耍不怎么走心,可是他还是很乐意花费时间陪她。
这一日,白求跹趁着白夫妇去卖烧饼,也不打声招呼,锁上门去了薄家。
薄家果然是大家,布置十分优雅高贵,红漆柱子,金黄瓦片,一池水,周围栽了许多树木,薄求在旁边与她说着话。
“这就是你说的有古怪的池子?”白求跹看着池水说。
薄求一瞥,说:“哦……嗯。”
白求跹打量了下,说:“也没什么异样。”难道她的眼里还不够好?
“是吗,我也不清楚,反正它有时候就会出现。现在白天稍稍好一点,加上人多,它还被我吓住了。”薄求说。
白求跹看着他:“你不是白天也有吗?”
“那个……它也要看人的吗,不是什么人它都肯露面的。”薄求说。
“你这样在背后说它真的好吗?”白求跹望着池水道。
薄求道:“这不你让我这么说的吗、”
白求跹仔细瞧了瞧,还是没发现那池子有什么不对,正想要去别的地方转转,忽然听到一阵属于女子的嬉笑声。
薄求连忙把白求跹拉到一个假山后,竖起食指,说:“嘘。”
却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亭亭走来,丰容靓饰,笑容满面,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拿着一个团扇,近到池塘,取了树上的柳絮,抛洒在水里,逗弄着游来游去的鱼儿。
过了好一会儿,那女子才缓缓走开。
薄求带着白求跹走出来,吁了一口气。
“那人是谁?”白求跹望了那女子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些不对劲。
薄求没在意,说:“她就是经常来我家的表小姐。”
白求跹挑眉。
薄求咳了咳,说:“我避着她是有原因的,首先是男女大防,纵然是表姐弟,也不该见面。其次是她家想着来我家安排亲事……”
“你家只有你一人?”白求跹问。
薄求说:“那可不。”
白求跹了然了,那个女子的家里人让她经常来薄家,为的就是能多接触薄求,以便亲上加亲吧?
薄求哼了哼,说:“她总是想着法子找着机会来见我,都被我灵巧地躲开了。可惜的是,她连我房里的粗活丫鬟都不放过,故意让丫鬟弄脏她的裙子,赖在房里不走。”
白求跹道:“那你怎么办?”
薄求不屑道:“自然是不进去,我让太太来,好说歹说,打发了丫鬟,赔了表姐一件新衣裳,这事就揭过了。因此,我房里的一些丫鬟十个里面有八个是新的,谁叫表姐经常惹是生非,见不到我,刁难丫鬟,避着法子赶她们走。”
白求跹一愣:“那也太不厚道了吧?”她自己见不得薄求,把气撒在丫鬟身上,拿丫鬟出气,这算什么事?
薄求一哼:“她就这脾气,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什么都清楚,才不会被她的可怜矫作模样所蒙骗。”
白求跹想了想,说:“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她经常来找你,你爹娘肯定早猜到其中的几个意思,他们见你并无表态,可能会以为你并不介意,然后她在哪个时候算计你,你不小心着了道,不得不娶她都没数。”
薄求说:“我精明着呢,才不怕。不过白兄,其实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的皮肤细嫩光滑,比女人保养的还好。瞧我那表姐,扑多少粉都没用,皮肤还是糙糙的,走近了一看就看得出,还有一股子脂粉味,难闻!你身上没有气味,就是最好的气味了。”
白求跹微一皱眉。
薄求哈哈一笑:“白兄,我是说真的,你身上真的什么味都没用,书香味,草药味,通通没有。但是没有,却是这世上最好的气味了。”
白求跹皱着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那是,不过我看薄弟似乎是一身醋味。”
薄求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