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王后花园,白求跹悄然无息地穿梭在林木中,仿若一抹浅淡的白烟云雾,瞬间一掠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仔细看清楚,就跳到了另一处。顾恒卿不再如当初般心跳如擂,反倒有种疯狂的想法,敛声息语。
白求跹凝神环顾四周,偶尔阵阵阴风吹过,一头长长的黑发被吹起,遮住小半的容颜。她左右望了望,忽然眸光一寒,清冷的声音响起:“什么人?”
一身肃杀的气息透着几分冰凉刺骨,像极寒的冬日。
顾恒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身上仍缭绕着浓重逼人的煞气。
白求跹一愣,身上的杀气尽敛,变得如平时一样淡然温柔,全然不知何故地问道:“恒卿?”
顾恒卿沉着脸,定定地看着她。
白求跹含笑跑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深情款款地说:“你怎么到这来了,为师回明凰殿还找不到你,听宋昀那家伙说你被赶出去了。”
“师父还会让弟子回来吗?”顾恒卿声音淡淡的,有了一种威势。
“这个,你身上有魔君令的事被其他仙山知道了,这段时间风头较紧,还是不要被仙门里的人发现为好。”白求跹察觉异样,仍不动声色道。
顾恒卿抬眼看她:“师父不会保护我吗?”
白求跹说:“为师最近有些事,恐怕忙不过来,不如你换另一个模样,跟在为师身边,等为师证据充足了,就能帮你讨回公道,重回华山。说来说去,也怪那宋昀太不讲义气,太敬业了,连你都不信。唉,恒卿放心,宋昀的话没有一点用,为师才是最厉害的,你永远都是为师的弟子,永远也不会被逐出师门。”
顾恒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意味:“那恒卿真要多谢师父的厚爱了。”
白求跹定定注视着他:“恒卿,你怎么了?”
顾恒卿冷冷一笑:“我没怎么。”
白求跹微蹙了眉:“恒卿,你……”
“师父,你要嫁人了吗?”顾恒卿问道。
“嫁人?”白求跹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顾恒卿嘴角愈发上扬,自嘲的意味更浓,果然如此,她当自己还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弟子在华山就听说了,得知师父来冥界赴薄王的宴,便千里跟来。真是要恭喜师父,摆脱单身,寻得佳偶了。”他刻意咬重“佳偶”两个字。
“恒卿,你在说什么?什么佳偶,为师是来……”白求跹辩解。
顾恒卿生生打断她:“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白求跹皱紧眉,还要开口,就听后面不远处传来声喊:“白上仙?白上仙?”
是薄言喻的声音。
顾恒卿目光一狠,他才不会把师父拱手让人呢。他二话不说,一手拽起白求跹,足尖用力,聚起煞气急速撤离冥界。
途中白求跹被顾恒卿一身煞气给吓住了,而未想到自己徒弟进步竟然这么快,腾云驾雾的速度可以跟上她的了。
“恒卿,这不是去魔界的路吗?”白求跹问道。
顾恒卿冷声一哼:“知道就好。”
须臾,两人降落,十数名魔兵把守,瞪着眼睛看他们。顾恒卿依旧冷着脸,抬手扬起魔君令,那些魔兵连忙态度恭敬,让开了道路。
“恒卿,你这是要干嘛?”白求跹的一只手被顾恒卿死死握着,怎么也挣不开,自家徒弟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顾恒卿一路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卧室,这是鋆见预先被他安置好的,反正以后扮演魔君时救居住此处,东西应有尽有,华丽奢靡。
“恒卿,原来你在这里占了一窝巢啊。”白求跹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装饰,啧啧道。
见白求跹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顾恒卿怒视瞪向她。
白求跹突然拿起一颗夜明珠,嬉笑着凑到他面前,而顾恒卿也在此时转了脸瞪着,两张脸相距如此之近,鼻尖几乎接触。白求跹笑容不变:“恒卿,这颗夜明珠比为师书房里的还要大哎。”
未料到她的突然靠近,顾恒卿微微一呆,看着眼前那明亮的凤眸,雪白的脸,殷红的嘴唇,怎么也想占为己有,好像只要自己身子再前倾那么一点,就可以触碰。顾恒卿原本浮躁的心忽然安静如深潭,下一刻泛起一丝微澜。
他把她带到这里,是要干什么来着的?
他在薄王府是怎么了?一连杀了三个鬼,不算杀生吧?可是此时是在魔界,师父也在自己房中,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做错事,尚且可以说:“师父,是不是弟子做错了?弟子哪里不好,请师父说出来,弟子一定全都改!”
而师父一定会心疼地扶起跪在地的他,说:“傻徒儿,你没错,跪什么。”
呵,是啊,不会错了。不再错下去了。
师父,那可是你说的,随心意,我如果问心无愧,那对我来说,就不是错。
顾恒卿深吸口气,故作冷漠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说话的语气,仿佛他才是师父。
白求跹好奇道:“你让为师搬住魔界?可是为师还有事没办完呢。”
顾恒卿沉声道:“什么事?”和薄王成亲吗?休想!
白求跹从未见徒弟像今日这般异常,也说不出他受了什么刺激,只是说:“一周后草灵君大婚,为师总得去帮他筹备吧。”
“草灵君大婚?哈哈,他也要成亲了,那还真是双喜临门啊。”顾恒卿无比嘲讽地笑道。
澹台莲,枉你爱了你师父这么多年,你死后,他还不是照样娶妻,照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是不会放手的,只要把师父关在这里,没有人能抢走她。
“恒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白求跹古怪的看着他。
他眸光一冷:“白求跹,我虽是你的徒弟,但不是随意任你戏弄的玩物!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傻傻地仰望你吗?”
白求跹一愣:“你很久没叫过我的名字了。”
顾恒卿勾唇一笑:“以后会经常叫。”
“这怎么行,按规矩,你得叫我师父。”
“白求跹。”
“师父。”
“白求跹。”
“师父。”
“求跹。”他轻柔开口,声音仿佛一缕春风,拂过白求跹的心湖。
白求跹一怔。
顾恒卿转过身,动用魔君令,设了一道结界,说道:“这是用魔君令设的结界,里面蕴含了一些神力,你就算仙术再高,也逃不出去。”
白求跹苦涩笑道:“恒卿,你这是想干什么啊。”
“想干什么?我明日,就登临君位,成为新一任的魔君!”顾恒卿转过头,目光深沉,磁音掷地有声。
“顾兄,你真的想好了吗?”鋆见帮顾恒卿打理好一切事务后,问。
顾恒卿颔首说:“我想好了,与其在仙门饱受争议,还要眼睁睁看她离去,倒不如另寻一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顾兄,你好像比以前……更有占有欲了。”鋆见说。
顾恒卿不置可否。
他的爱,是自私的,不容许任何人接近白求跹。
“从今往后,我会对她负责,就算她还是把我当做徒弟,只要永远在我身边,我也不介意。”顾恒卿说。
鋆见微笑道:“顾兄,我真心祝福你们。”
顾恒卿淡淡诚谢。
不久,大家一起聚在大殿,辛紫轩宣布魔君即位。顾恒卿高束长发,没有纱笠,就这一身青衣走上石阶,到了宝座前,一转身,高高举起魔君令。
刹那间,惊艳整个魔界之族。那是怎样的容貌,眉宇是万里皑皑水墨江山的浓缩,唇是普天下最美景致融合提炼,眼眸是绝世倾城,如流星,如明月,四射绚光。
单单的眼眸一动,就像最高雪山上无人踏足的积雪,化在雪莲净化的瑶池,光芒大盛。单单的掠眉一声叹息,便胜过古往今来任何的春色如烟,羞谢了四季芳华。这一玉璧般的容貌一出现,天地静默,在场所有人都忘记了原先的使命和任务,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姿势,发直了眼,张大了嘴,姿态僵硬,满是呆滞。
这容貌,让见者叹为观止,无不痴狂,迷恋,叹息。
这就是当初他的奶娘为什么让他终日戴面纱示人,怕一眼间,浮世生辉,就祸害了无数众生。
示问白求跹当初为何会对顾恒卿怀有心思?却不光是顾恒卿原身为九尾狐,双眼自有魅惑之术,在无意中就勾了凤凰的魂摄了凤凰的魄,而顾恒卿的容颜,更是长到极致,天下再无出其二。
辛紫轩过了好久,回过神来,重重地咳嗽,众魔族也醒过神来,个个激动不已。这个绝色男子,就是他们日后敬仰追崇的魔君?
顾恒卿凝着脸,发表着言说,一番话后,魔君令爆发出强光,一股惊世骇然的魔气呼啸而起,风声锐利如哨,魔族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一阵阵绵长而痛苦的哀鸣此起彼伏。真气翻涌时,一个红色印记在顾恒卿的额上若隐若现,旋即消失无踪,仿佛方才只是一个错觉。须臾,风势渐退,魔族们的颤抖也终于截止。
抬起头时,顾恒卿清澈的眼眸中,一抹妖媚的鲜红浸透了瞳孔,瞬间又淡去,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四周鸦雀无声,历来魔君即位时,也有类似的风暴,可顾恒卿的这次,比历代以来的似乎都要剧烈些,这也跟魔君本身的修为有关。
魔兵们虽不是目睹每一代魔君的即位,但书中还是有登基时的详细记载,像顾恒卿的这次,就太猛了。
顾恒卿转过脸,看了下手中的魔君令,眉头轻轻蹙起。
魔族却似醒过神,跪拜行礼,山呼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