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红莲业火,将一洞小妖烧为灰烬。有几条毒蛇精变成原形,从洞缝里钻出来,蜿蜒爬行,没留神头顶又来数团三昧真火,烤成黑炭,随风化作灰。
顾恒卿站在白求跹的身旁,托着腮俯瞰下方东奔西逃,慌不择路的妖精,说:“师父,这有点像野外烧烤,可是他们都被烤焦了。”
白求跹又丢了几把火焰:“他们为祸多年,今日也算大难临头,了结此案。”
顾恒卿盯着那些火,问:“师父,除了红莲业火和三昧真火,你还有什么?”
白求跹答道:“琉璃净火。”
顾恒卿一听来了劲:“琉璃净火是什么样的?师父,弟子还从没见过。”
白求跹负着手:“琉璃净火,需无情无欲,心如空镜,无一杂念,方可释放。”
“师父不是这样的境界吗?”顾恒卿问。
白求跹说:“太上玄清真法与琉璃净火是最好的配合,只是为师而今没怎么修炼真法了,也不想动用琉璃净火。因为,琉璃本是纯净之物,不该染瑕疵,所出必不得已,不忍。”
顾恒卿视线转向那些绝命的小妖,白求跹忽然道:“这些火倒是提醒我了,恒卿,你回去把《涅盘经》给背了。”
顾恒卿回过头:“是大乘还是小乘的?”
白求跹思忖了下,说:“要不你两个都背?”
顾恒卿顿时无语,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师父?
过了一会儿,白求跹撤走了火焰,说:“这洞中干净了,过路人也能放心地走,这座山终于没妖气了。”
“师父的火还能烧化妖气?”顾恒卿问道。
“火跟妖气没关系,唔,是没什么妖气了。”白求跹眯着眼,观赏着山间风景。
顾恒卿环顾四周,贺儿轻轻叫了一声,昂起脖子对着天,两人似有察觉,都回头一看,却见天方飘下几朵雪,有一道干净雪白的人影飞了过来。
“雪容?”顾恒卿惊讶道。
雪容神色不大对,一直冷着脸,看到白求跹时微有动容,然只一瞬,又恢复冰冷的眸子,声音清冷刺骨:“顾恒卿,你欺负公主姐姐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欺负?”顾恒卿愣了一下。
雪容满脸嫌恶之色:“你做了那样的事,还不肯承认?”
白求跹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半挡在顾恒卿面前:“雪容公主,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恒卿到底是我的徒弟,你此刻沉着脸来,问恒卿之事,不论什么错,可否先具体说明,再问他不迟?”
“还需说明?他这样的败类,人皆诛之。”雪容咬着牙,目光森寒道。
白求跹微微皱眉,说:“你不会是怪他骗婚萧韶的事吧?”
“上仙知道,那就请让开,我要和这骗子一争雌雄,为公主姐姐讨回公道!”雪容恨声道。
顾恒卿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可是又一紧,到底还是这件事啊。
白求跹伸手拦住雪容,说:“昔日之事,孽徒顽劣,犯下大错,多有得罪,但前番恒卿帮萧韶公主护好火莲花,两人之仇也因此泯去了。雪容公主此时还为这件事问罪恒卿,怕是被有心人利用去了吧?”
萧韶都不计较了,你计较个什么。
雪容目光一转:“火莲花?”
顾恒卿颔首道:“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件事原本就揭过不再提,所以你不知道也是常理。但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雪容看了看白求跹,又扫了顾恒卿半会儿,叹了口气,眼神也缓和下来:“我只当……可是,公主姐姐她,太可怜了。”
白求跹问道:“你可知道萧韶的下落?”
雪容低着头,不到一会儿便说:“我帮宫里的御医去山中采千年的冬虫夏草,回来时发现有一股妖气,看到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背影十分像公主姐姐,我就偷偷追了过去,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她们的所在,可是我进去的时候,公主姐姐不见了,只有一个红衣女子。她跟我说公主姐姐和他们妖族签了协议,与他们合作对付仙门。也是她,和我说公主姐姐被贴身侍卫和顾恒卿坑害之事,我当时气急,便只想找顾恒卿问罪,但现在回头一想,似真中了她的计。”
她平常很少说话,每次也不过说个只言片语,然而遇到正经事,少不得会自己多说许多。
白求跹回头看顾恒卿:“看,当初你一顽皮,就闹出这种事,别人都来找为师告状了。”
顾恒卿撇了撇嘴。
雪容有些讶异,传闻中的清高孤傲,不与世人常谈的白求跹与徒弟关系这么好吗?连骗娶公主,掉包新郎这种匪夷所思,败坏风气之事,都被她袒护,一语揭过,不过为顽皮之言。
然而,雪容心里更多的是不开心,萧韶都失身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他们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顾恒卿问雪容:“你见到那个红衣女子是在哪里?”
雪容回忆了一下:“她们驾云很快,好像是离妖界不远的一个石洞,很大很宽敞,里面居住了许多女妖。哦,对了,那红衣女子会控制人,她以前操控一个仙门的女孩搅乱中秋会,但后面联系不上那个女孩了。”
顾恒卿心中一咯噔,说:“那红衣女子是怎么个形容?”
雪容偏着头,皱了眉,略微一沉思:“肩膀都露着的,可是一点也不怕冷,脸上的妆容很精致,诱惑十足。我还听到她说什么‘长孙厚’、‘本座’。”
顾恒卿一震惊:“汝嫣艳容?”
这可不好惹啊!
雪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顾恒卿看着白求跹说:“照雪容的形容,应该是汝嫣艳容没错了,她是妖皇的一个姬妾,曾控制过苏依。”
“哦,就是她在中秋节宴会上搅屎,既然如此,雪容公主,劳烦你带路,我们去那里寻找线索的下落,顺便……给本门弟子报仇。”
雪容指着一处道:“我们往那个方向去。”
话音刚落,白求跹忽然面色一凝,两只手抓了顾恒卿和雪容,带到一边茂密的树林,埋伏在一边。
“师父?”顾恒卿看向她。
“有人来了。”白求跹低声道。
不一时,只见黑云一卷,云头一按,降下了一个黑衣女子,一只胳膊夹了个人身,看到被烧毁的洞府,满面惊愕,而后花容失色地冲过去,呼唤一只只小妖的名字。
顾恒卿一惊,这人怎么有点眼熟?转脸一看白求跹,小声道:“师父,这不是璎珞吗?”
她怎么会在这?
白求跹凝着眉眼,注视着璎珞的一举一动。
雪容轻轻道:“和红衣女子说话的就是她,我看到她带着萧韶走的。”
顾恒卿指着说:“她手中的不就是萧韶吗?”
雪容定睛一看,果然是,急道:“我去救她。”
白求跹拦道:“别打草惊蛇。”
那边,璎珞放下萧韶,一拂袖将她弄醒。萧韶一脸迷茫地起来,望了望:“这是哪里?”
璎珞气愤地指道:“还会是哪里?这是我们的洞府啊!”
萧韶看了果然一愣:“怎么变成这样子?”
璎珞含恨切齿道:“一看就是被烧成这样的,除了酷楼大王,普通的火根本烧不了那些孩儿们,一定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放用真火烧毁的。”
萧韶略蹙眉说:“那怎么办?”
璎珞伸出一只手,揪住萧韶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恶狠狠的说:“是不是你,你告诉了仙门我们签协议的事,假装与我们合作,背后却让人来放火烧了洞穴?!”
萧韶急急挣扎,被璎珞揪得快透不过气来:“怎……怎么可能。我没说出去。”
璎珞松开手,萧韶掉了下去,半跪着腿,摸着脖子,缓缓地喘气。璎珞喃喃道:“也对,你签了协议,不敢背叛我们,否则容貌衰老,形同枯骨。”这就是当初他们签约,萧韶所填的违约惩罚,女人都对美貌重视,倘或青春一失,美人迟暮,对爱美之人可以说是一件巨大的惩罚。
萧韶半跪在地的身子一哆嗦。
璎珞开始思考,托着下巴:“那会是谁呢?”
萧韶一回头:“哎,璎珞。”
璎珞正推测凶手,闻言没好气地瞪她:“叫我干嘛?”
萧韶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啊?我本来好好的在皇宫,怎么会来这?”
璎珞不屑道:“你还做梦呢!醒醒吧,你昨晚上妖气大发,放火烧了皇宫,还抓走皇帝交给汝嫣夫人为妖皇疗伤,立了大功,我带你来这和孩儿们举办庆功宴。”
萧韶脸色大变:“我抓走了父皇?”厉声一叫:“这不可能!”
璎珞冷冷一笑:“怎么不可能?当初你签下协议时,就答应与妖族合作,你身上的妖气也是我渡给你的,待时机到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会为我们做事。”
萧韶面无人色,身体仿佛不堪一击:“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那可是我父皇啊,我怎么会……”
璎珞伸手就来拽她的一只手臂:“先别说了,此地估计早被人发现,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
萧韶抓着头,拼命晃着,面孔因痛苦而扭曲:“这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信!我不信!”
璎珞目光狠厉,道:“我管你信不信,现在就走!”
天空一声鹤唳,划下一道白影,喙子一啄,在白皙的肌肤上点出一粒胭脂红,璎珞尖声一叫,甩开了手:“啊——”
萧韶半张开眼,瞥到熟悉的鹤影,忍不住泪流而下:“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