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小王爷在深宫内悄无声息地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事人人心知肚明,却都三缄其口,仿佛他从未在这宫中存在过,一切痕迹被迅速抹去。
经此动荡,整个皇宫百废待兴。
恰逢这几日正值休沐,到了当夜里,局中只有两名药侍当值,另有两个药仆,也死在叛军刀下。
叛军闯入搜查时,将司药局翻了个底朝天,瓶瓶罐罐散落一地,药材也撒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崔贵妃当机立断,下令招揽宫人和工匠,为皇宫的重建与恢复注入生机。
于是,司药局再度迎来新一波招试。
云珊身着新领的六品药丞绿色官服,与钟药丞一同主管此次药试。
前来应考的考生有数十人,她们背景身份各异,有的是地方州县精心推举而来,有的则是太医院的亲属女眷,有着家学渊源。
人群中,一个梳着双鸾鬓的十五岁考生,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灵动劲儿,却又让人隐隐觉得不对劲。
云珊不经意间多盯了她一会,这一注视,让那民女瞬间紧张起来,手猛地一颤,手中的药方竟直接落在了地上。云珊见状,轻轻摇了摇头,不再看她。
然而,三轮笔试过后,钟药丞却对这个考生赞不绝口,称她谨慎有礼,药理学识丰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云珊心中满是迟疑,虽然这姑娘三场考试都对答如流,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姑娘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云珊暗自揣测,这人怕是与钟药丞有着某种裙带关系。
而司药局选拔出来的人,日后将直接负责六宫众人的汤药食补,责任重大,绝不能让无能之人混入其中。
于是,云珊只说自己与钟药丞意见不一,这入选名单还得呈报给奉御大人定夺。
到了奉御大人亲自问试的环节,那姑娘瞬间原形毕露。
面对典籍药理的问题,她支支吾吾,竟一道也回答不上来。
奉御大人勃然大怒,当场将她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还明令禁止她今后再参加药试。
随后,奉御又将钟药丞叫了进来,严肃地质问她是不是私自售卖了考题。
一时间,司药局内气氛紧张起来。
“微臣冤枉啊!微臣与她素昧平生,真的不相识啊?!”钟药丞顿时慌了神,双手慌乱地摆动着,急切地辩解,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奉御大人冷哼一声,不为所动,立刻派人找出了那姑娘的身籍帖子,翻了一遍后,紧紧盯着钟药丞,质问道:
“倒是和你是同乡啊,钟思?你还敢说毫无关联?”
钟药丞被这一问,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摆手,矢口否认。
奉御大人见状,命人展开调查,可一番粗略查探后,确实没有找到确切证据能证明钟思售卖考题。
奉御大人心中暗自权衡,如今宫中刚刚历经变故,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实在不宜再生事端。
思索再三,她最终只是严厉地警示了钟药丞一番,以“查人不明”的由头,罚了她三个月俸禄。
经此一事,原本关系就不怎么融洽的云珊和钟思,矛盾进一步激化。
钟思认定是云珊故意针对自己,才引发了这场风波。与云珊碰面时,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敌意,关系愈发恶劣。
“钟药丞可不是有容人之量的,你小心点罢!她这几日一直盯着你犯错呢!”李嫋小声提醒道。
新到任的四名药侍,乍一看药理能力都还算不错。
他们性格各异,或活泼开朗,或沉稳内敛,但个个都透着股机灵劲儿,眼里有活儿,脑瓜也转得快。
其他三个倒还好,只有一个叫范窈的药侍,和钟药丞筛选出的名单对不上。
司药局上上下下忙乎了一整天进行彻查。一番折腾后,那个梳着双鸾鬓的药侍落榜,范窈成功进入司药局。
这下可就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大家都暗自猜测,说范窈是云珊的门生,私底下都把她们二人的关系默认成了师徒或者同党,仿佛这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门道。
云珊为这事苦恼不已,多次向众人解释,表明自己和范窈并无任何特殊关系,对待四位药侍也向来一视同仁。可成见一旦在人们心中扎根,就如同生了根的野草,怎么也拔不掉,解释反而成了越描越黑,让误解愈发加深。
这天,竟有药仆为了讨好,主动凑到范窈跟前,抢着帮她分担事务,那副谄媚的模样十分扎眼。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钟司丞撞见。
在随后的药理学堂上,钟司丞毫不留情,话里带刺,公然冷嘲热讽:
“在咱们的医药野史上,记载着这样一则故事。”
钟司丞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扫向范窈的方向,缓缓开口,
“说是有一位员外,被腿疾缠身,寻遍诸多名医,皆摇头叹息,无药可医,哪怕尝试了针灸疗法,亦是毫无起色。”
“哎~就在员外深感绝望之时,有个跛脚和尚找上门来,称自己能治好员外的腿,不过,这治疗可得付出点代价。”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接着说道:“这和尚的法子奇特得很,只需把员外的小腿敲断,再将他侍仆的小腿接上去就行。”
“这简直是华佗在世啊!”众人闻言,纷纷咋舌,满脸皆是震惊之色。
钟司丞掩嘴轻笑,继续讲道:“这侍仆一听,便问道:‘那我的腿该从哪儿找呢?’和尚不紧不慢地说,把你家狗的后腿换上不就成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讲得绘声绘色。
“侍仆又发愁道:‘这狗腿太细了,这可如何是好?’和尚便支招,让他用金子打造一个罩子,套在狗腿上。员外也说,要是这金罩损坏或者掉落了,会给他补好。”
“打那以后啊,这侍仆就常常在众人面前显摆他那条套着金罩的‘狗腿子’,那得意劲儿就别提了,引得其他奴仆竟纷纷跑去巴结他。”
故事讲完,众人瞬间心领神会,这明摆着是在暗讽云珊偏袒范窈,还有那巴结范窈的药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带着别样的意味,斜斜地朝范窈投去。
李嫋听的咬牙切齿,借着腹痛便先下了堂。
云珊知道后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往脑门上冲,被钟司丞这等卑鄙的含沙射影气得脸色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