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说完，张沅却仿佛停滞了一般，他一时没有说出来话。
“你不记得！”
凌霄狂笑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笑谁。
或许，她在笑自己，也或许，她在笑眼前人。
张沅的气运已经比之前低了许多，再低一些！只要再低一些！
她就能将他杀了！
可是，偏偏，就差这么一点！
气运和最后的理智让凌霄慢慢收回了掐紧的双手。
张沅的脖子上已经满是血洞，血不断地流下，而张沅……
他目光呆滞，大口喘气。
刚刚凌霄！险些将他掐死！
凌霄冷笑，“没用的东西！”
张沅颤抖着身体，抬手摸了下脖颈，刚刚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脖颈之间。
可也是这种真实的触感，也让他如梦初醒，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凌霄，完全不管自己的伤口。
“宋……宋夕颜，你不是鬼！”
“你没死！”
眼前的人好好的站在阳光之下，若是鬼，怎么可能在白天出现，又怎可能站在光下！
可是，张沅很快否定了自己，不对！
他见到了宋夕颜的尸体，确确实实，就是宋夕颜！
那眼前的人是谁！
“不，你不可能是宋夕颜，她已经死了！”
他亲自送出去，让人挖了的心，心他见过，虽然……心被偷了。
“对啊，她死了。”
凌霄俯视着这个在地面上挣扎，痛哭又害怕，身上一片狼藉，脏污又丑陋不堪的男人。
这是她曾经的光，也是她曾经的信仰。
真是可笑啊。
“你现在，可真狼狈。”
凌霄蹲下来，“你知道吗，宋夕颜死的时候，还在喊着你的名字，她问你，为什么啊，为什么她真心待你，你就要如此伤害她。”
张沅咬着牙，“是我对不起她，可她也是……也是，也是我救的！”
“若是没有我，她，她也会死在国公府，不是吗？”
凌霄笑了。
“张沅啊，你看看，我说你就是一个伪君子，你还不信。”
“到现在，你还在说救？”
“你和秦嫣然，和你的母亲一样该死。”
张沅愣了下，随后赶紧冲上来，居然不害怕了，死死抓住了凌霄的衣裙。
就像是曾经宋夕颜抓着他的衣裙一般。
他低声下气地开口，“不！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杀她们！”
凌霄冷笑，“你就这么求我吗？”
张沅像是反应过来，他松开凌霄的衣裙，开始在地上疯狂的磕头。
“求求你！求求你别杀她们！”
“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他疯魔一般磕着头，好似完全没有想过，眼前人到底有没有能力去杀她们，他现在的脑子里，就只有求她。
一定要求她！
只要求她！就能让母亲和嫣然活着。
他的脑袋磕出来了血，磕的意识渐渐模糊。
可凌霄看着他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的心软，她只是想，怎么就磕不死呢？
若是磕死了，就太好了……
“停，你的血溅过来了。”
凌霄冷漠开口，张沅听到了停，赶紧停下。
他抬头看着凌霄，“你不会杀她们了，对不对！”
凌霄只是冷笑了一声，“她们到底能不能活着，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张沅立刻点头，“你问！你问！”
“你问什么，我都和你说！”
凌霄蹲下来，神情冷漠，“这京城的千金这么多，比宋夕颜身份更高的，身体更好的，比比皆是。”
“张沅啊，你为何，偏偏选了她啊？”
张沅愣住了。
他下意识开始思考，他为什么会选宋夕颜呢？
为什么……
他恍惚记起来，在求娶宋夕颜之前，嫣然的病就已经很严重了。
那一日，嫣然躺在卧榻上，一口血一口血的吐，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青玉哥哥，我可能撑不住了。”
“你以后，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那时拉着嫣然的手，哭的厉害，“不，你不能就这么走，我们还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做完呢！”
嫣然笑着看他，“青玉哥哥，能和你陪伴一段时间，就已经是嫣然的幸运了。”
“嫣然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陪伴你，便是嫣然最想做的事情，只是可惜，接下来的日子，嫣然不能配着青玉哥哥了。”
那时的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我不要你走！”
“我肯定想到办法救你！我肯定可以！”
那时，好像有人进了房间，好像有人在和他说什么。
“我有办法……”
他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如今更是记不得是男人还是女人，可他还是冲过去。
他说，“你说！不管什么办法！我都听你的！”
他走投无路，送到眼前的机会，他只会去抓住。
“很简单，随我出门吧。”
他坐上了马车，和那人一起在街上毫无目的的闲逛。
“你到底要做什么？”
“在街上闲逛又能遇到什么？”
他不懂，他心里着急，只想快些救下嫣然。
那人忽然让马车停下，而后淡淡地告诉他，“等。”
等？
等什么？
张沅努力地去思考了一下，当时到底等到了什么。
好像，他听到了一个少女轻声的呼唤，他撩开了车帘，却看到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模样姣好，只是过分瘦弱。
她不是在呼唤他。
她身边跟着两个仆从，仆从的手里没提着东西，少女却提得满满当当。
可看着衣服料子，少女应当是她们的主子才对。
可少女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她磕到了一块石头，直接摔在了地上，手里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后面的两个仆从不客气地过去，“你怎么回事！”
“你干什么呢！”
“走路都走不好，这么点东西都拿不稳！”
那姑娘，被她们推搡，小脸上都是恐惧，她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滚落在地上的东西有些包装破损了。
张沅看到了一抹红色。
“她要成婚了。”
坐在他身边的人说道，“要嫁的人，是个傻子。”
“她可怜吗？”
张沅顿了顿，还是点头，他心中不忍，“可怜。”
“是啊，她很可怜，可她却有着……”
那人后面的一句话，他听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那时他似乎有些疑惑，有些不懂。
“娶了她吧。”
“她能救你想救的人，若是想让你的心上人活着，就娶了她。”
“你看，她多可怜，嫁给那个傻子，她活不过几年。”
“不如，让她做一味药，既可以让你的心上人活着，又可以让她活下去。”
那人蛊惑着他，说着，“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后来，后来他自然是同意了。
马车临走之前，他让自己的侍从过来，吩咐了他两句。
那是他给这位姑娘最后的善意，让她能从那两个仆人的手中脱离，让她不再承受这样的苦楚。
此时此刻，他说着，眼泪不由落下来。
“最开始，我根本没有想要她的命，有人告诉我，有人告诉我她是药……”
“她可以活着，嫣然也可以活着，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他红着眼，“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也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是个善良的人，对我都是真心。”
“有时候，我有时候也在想，或许就这样活下去，也很不错。”
“有她的陪伴，也不错。”
“可嫣然的病越来越重，需要的不止是血，又到了皮肉。”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最后会要了她的命！”
张沅哭泣着，他痛苦着，此时此刻，剖开他的心，直面这场谋杀，这场算计。
他意识到，自己曾经……
并不是对宋夕颜毫无心意。
这样好的姑娘，时时刻刻为他着想，他如何不会心动呢？
只是，只是嫣然的病，一直都是他心头最重要的事情。
对比之下，他还是放弃了她。
“我对不起她，若是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
“下辈子，我会给她一个家的！”
凌霄猛地一脚踹在了张沅的身上，“她不需要！”
张沅被踹蒙了，但看着凌霄那张脸，他沉默着，“我知道……”
若是宋夕颜记得，若是宋夕颜还活着，她也不会原谅他的。
“所以，那个人，你不记得了？”
凌霄有些想笑，这幕后之人，就在张沅的面前，和张沅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同坐在一个马车。
他居然不记得？
“是，我真的不记得了……”
张沅挠着自己的脑袋，越去想，那人的形象就越模糊。
到最终，甚至他都有些想不起刚刚的记忆。
“废物。”
凌霄怒骂一句，而后又问他，“那后来，你是如何知道，秦嫣然的病需要宋夕颜的血肉，直到心脏的呢？”
张沅赶紧说道，“是因为落神医啊！”
凌霄的身体一僵，呼吸停滞了下来。
“是因为落神医……”
“告诉我的。”
张沅说着，凌霄咬着牙，问他，“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落雅，她又是什么时候去的张府，她去过张府的日子，给秦嫣然看病的日子。”
“任何的细节，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她说完，张沅点点头，“好，我说，我说。”
落雅，去过张府。
去给秦嫣然看病，开具的药方，便是需要另一个的血肉。
落雅，见过凌霄。
可她忘了。
为什么？
落雅的失忆除了那些煞，在西南发生的事情，血煞门，居然还包括给秦嫣然看病？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那个告诉张沅如何救治秦嫣然的幕后之人，有到底是谁？
她的血肉，为什么能救秦嫣然呢？
她只觉得一团一团的迷雾遮盖在她的眼前。
可她也感受到，似乎，真相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