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披着棉被坐在床上,怀里放着暖手炉,手里捧着《黄帝内经》,正读得全神贯注时,忽闻一声巨响,然后窗户被砸碎了。
冷风裹挟着雪花飞溅了李莲花一身,《黄帝内经》都被打湿了。他当即跳下床冲到窗口向外一瞧,李相夷正和笛飞声打架呢!
周围不止莲花楼受伤,有的树木甚至被劈的连模样都看不出来了,雪地里也是左一道豁子右一个坑,还有一只被抄了家的野兔已吓破了胆,杵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笛飞声的衣襟被划破了,胳膊上还有两道伤口,李相夷的衣摆碎成了三四条,虽然没见血,但衣服上装饰的飘带被削的一条不剩,其中一条正挂在李莲花所在的窗棂上。
风儿一吹,红艳艳的飘带就摇曳生姿,像极了它那个张扬恣意的主人。
一阵冷风强势刮过,李莲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想关窗,才意识到窗户碎了,气的他想骂人。
与此同时,外面酣战的两人终于停手了。笛飞声靠着白杨树,李相夷倚着松树,两人相视而笑。
笛飞声略带遗憾道:“只差一招,我就可以打赢你,下次……”
李相夷打断道:“别!我真退隐江湖了,你就放过我吧。”
笛飞声失落的沉默了。
李相夷收剑入鞘,走到笛飞声身边,一手揽着他的肩膀,笑着道:“跟我回莲花楼,咱们喝一杯。”
笛飞声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行为,整个人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李相夷不是敌人,是可敬的对手,也是朋友。
李相夷推开莲花楼的门就闻到了酒肉香。肉是乔婉娩炖的,酒是李莲花刚拿出来的。
李相夷一看见李莲花就想起刚才砸碎窗户的事情,不禁心虚起来。
笛飞声好心道:“李相夷,不就打破个窗子嘛,再做个新的给他换上,本尊让无颜去办!”
李相夷赶紧阻止道:“老笛,你少说两句吧。问题不在这儿,在心,在心,你懂吗?”
笛飞声茫然道:“不明白。”
李相夷解释道:“生活虽然富裕了,也要恒念物力维艰,时时刻刻爱惜物命,珍惜福报,这下懂了吗?”
笛飞声领悟道:“懂了。我去修窗户。你把工具找给我。”
李相夷瞄了一眼李莲花,也顾不上要面子了,从善如流地同笛飞声一起找工具修窗户去了。
李莲花看着两个努力修缮窗户的少年,虽然笨手笨脚但态度可嘉。于是决定亲自做两个菜,算是对他们的奖励。
好巧不巧,两个少年突然开始聊天了,还是笛飞声起的头。
笛飞声发现李莲花走了,暗戳戳问李相夷道:“哎,瞅你刚才那别扭样子,该不会是跟自己闹矛盾了吧?”
李相夷白他一眼,回怼道:“你想得罪你自己还没机会呢,哼!”
笛飞声不屑道:“本尊不稀罕,也没那个必要,若真出来两个笛飞声纯属画蛇添足。”
李相夷若有所思道:“李莲花跟谁都能和谐相处,偏偏对我吹毛求疵得理不饶人,我真服了他。”
笛飞声道:“这个正常,你们就是太爱跟自己较劲,连自己都看不清,还怎么和别人相处?”
李相夷惊讶道:“老笛,你?你真乃人间清醒啊!我也觉得人生最大的冤家就是自己,人人都把自己活明白了,就天下无事了。”
笛飞声淡然道:“顾虑的太多,反而被干扰了本心,没意义。”
李相夷了悟道:“你说得对,李莲花也没错,我应该秉行中道。”
笛飞声想了想,补充道:“其实在我看来,你是你,李莲花是李莲花,你们都只是你们自己。不要总把对方当成自己,这样才能各自安好。”
李相夷感动道:“老笛,谢了。”
说话间,窗户已经修好,两人收拾完工具,李莲花的“奖励”也出锅了,虽然味道别具一格,但心意到了。
酒足饭饱闲聊时,笛飞声得知李相夷着急回云隐山,却苦于大雪封路。于是他提出了一个简单易行的主意。
李相夷听完,与他一拍即合!
然后,两个少年不顾李莲花的劝阻,强行抬着莲花楼飞上了天。光抬着飞还不够,两人默契的在天上转了三圈才悠悠哉哉的飞走了。
“相夷!慢点飞,注意安全!别累着自己!”乔婉娩边喊边兴奋地朝天上挥手,满心满眼都在为李相夷骄傲。
李相夷回应道:“不用管我,记得牵马,在前面桑榆镇汇合!”
乔婉娩喊道:“好!没问题!”说罢,欢欢喜喜地去牵马了。
李莲花却叉着腰一脸无奈道:“还是太年轻啊,你们就嘚瑟吧。”
乔婉娩忍不住解释道:“李先生,相夷这么做对大家都有利,出力的是他和笛盟主,你为何好像不太高兴啊?”
李莲花干笑道:“乔姑娘,有些事必须亲自体会过才能领悟。走了,咱们一人牵两匹马,跟上他们。”
乔婉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默默牵起马儿与李莲花并排而行。
积雪很深,不利于行,人和马才走出一里多地,天上飞着的两人一楼已经飞的没影了。
当乔婉娩在雪地中跋涉十几里,却连李相夷的影子都没有追到时,终于服气道:“李先生,原来你是对的。”
李莲花温和一笑,问道:“乔姑娘何出此言?”
乔婉娩微笑道:“我只是想起在四顾门的日子了,相夷做事快稳准,也从来没有失手过。我们都无比钦佩他,心甘情愿追随他。跟他在一起时,大家都变得意气风发!浑身充满干劲儿,还没有烦恼!”
李莲花笑了笑,未予置评。
乔婉娩只好如实道:“我有点美化四顾门了。但是相夷真的很好,我没说假话,也没有夸大。”
李莲花温和揭穿道:“乔姑娘,你还是没说实话哦!”
乔婉娩无奈道:“先生慧眼,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其实我想问先生,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李莲花理直气壮道:“当然累了,快累死了都!按那俩家伙的轻功,这会儿应该在二十里外等咱们。说不定此刻正在嫌弃我们走得慢呢。”
“先生真了解相夷。”乔婉娩微笑过后,转而忧郁道:“相夷做什么都出类拔萃,力求完美,所以我跟他做事就很紧张,生怕自己拖累他。可是这不能怪相夷,是我自己能力差配不上他。”
李莲花感慨道:“乔姑娘倒是很会护短。这个李相夷分明就是恃才傲物,喜欢自己出风头。殊不知日中则昃,谁都不可能永远处在高峰上,放慢脚步多看看身边的风景才能走的更远。”
乔婉娩反问道:“相夷一直都做的很好,怎么会错呢?是我这样平庸的人追不上他,怎么能怪他呢?”
李莲花被噎了一下,这个问题他真的不适合回答了。爱情里的男女,考虑问题都是不理智的,劝不得。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雪地里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大约又走出七八里地后,乔婉娩突然想通了一直萦绕心头的大问题。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缺陷反而更稳定。惊才绝艳的李相夷爱的就是能力普通的乔婉娩,普普通通的乔婉娩就是愿意把李相夷奉为心中的神。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乔婉娩不自乱阵脚,李相夷无论飞多远都一定会回来。李相夷要的从来不是武功高强的伴侣,而是在腥风血雨过后能回到恬静如世外桃源的家。
乔婉娩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安,以前只知道自己很爱李相夷,却不知道该怎么爱,经常担忧两人的未来。此时此刻,终于豁然开朗!
爱他,就要陪伴他。
乔婉娩默默许下愿望:苍天在上,弟子乔婉娩立誓,若我能伴相夷一生一世,我愿终身茹素,断一切恶,行一切善,尽我所能帮助众生得到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