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将李莲花的情绪全部收入眼底,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芩婆身边凑了凑,央道:“师娘,晚饭我想吃素烩山珍汤和您蒸的白面馒头,行吗?”
芩婆满口应道:“好好,师娘等会儿就去和面。保证叫你吃个够。稍后再启一坛酒,让你们爷仨好好喝一顿。”
漆木山美滋滋地笑了,拍拍李相夷的肩膀,炫耀道:“相夷,你师娘如今不但让为师喝酒,还亲自酿酒,现在山后埋的酒都够我喝一年了。哈哈哈。”
李相夷腾出一只手搂住漆木山,调侃道:“老头,那你可有福了!”
芩婆横目嗔道:“爷俩都没个正形,你们拎着东西聊天不嫌累,总得让人家李少侠进屋歇歇吧?”
师徒俩识趣地闭嘴、站正。
芩婆转头对李莲花温和道:“李少侠,别理这两个傻子,随老婆子进屋喝口热水,歇一歇。”
李莲花忍着笑,恭敬作揖道:“是,晚辈遵命。”
芩婆瞧着爱徒的一举一动,心下甚慰,不由得又横了另外两人一眼。那意思是:瞧瞧人家多有礼貌,多懂事!再看看你们俩,一点正形都没有,简直不像话!
李相夷听出了李莲花话里的揶揄,不甘心刚要开口,却被漆木山笑着截住道:“好了好了,都进屋,进屋喝杯水慢慢聊。”
四人进到屋内,李相夷就忍不住开始介绍五大包袱里的好东西:陈年佳酿、精品糕点、新衣服,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
漆木山陪在一旁笑呵呵地听着小徒弟絮叨显摆,芩婆则为李莲花让了座,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偷偷地眨了一下眼睛,问道:“孩子,这些天赶路累坏了吧?”
李莲花会心一笑,双手接过茶杯,答道:“有劳前辈惦记,一路上都是李门主在辛苦,在下并未遭什么罪。”
“原来如此。等一会儿,老婆子要去做饭,你来搭把手吧?”芩婆的话刚说完,漆木山就转过头插嘴道:“芩娘,还是我给你打下手吧。让相夷带着李少侠去山上转一转,顺带采点蘑菇回来,相夷不是要喝那个山珍煲汤吗。”
芩婆只好附和道:“瞧我,差点给忘了,这样最好。李…李莲花,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李莲花偷偷眨眼,假装局促道:“芩前辈不必客气,我随便吃什么都行。”
芩婆真的很想做点李莲花爱吃的,但是李莲花不配合,她只好独自去了厨房。
李莲花长处一口气,端起水杯慢慢喝着,心里却在打鼓:师娘不擅长演戏,这样下去,很快就得穿帮!
漆木山一边听小徒弟絮叨,一边暗暗瞄着侧方,总觉得芩婆和李莲花早就认识,而且她还格外关心李莲花。
漆木山一走神就没记住李相夷说到哪了,李相夷也无心再介绍了,他的心思也落在李莲花身上了。
师徒俩互看一眼,心有灵犀地决定了分工。漆木山挽着袖子去了厨房,李相夷拐着箩筐领李莲花去采蘑菇。
云隐山上最好吃的蘑菇长在后山的深谷之中,山路崎岖狭窄,李相夷在前面带路,李莲花在后面跟着。李相夷有心事连话都少了。
李莲花一路东张西望,佯装好奇道:“这云隐山真是好地方啊,除了蘑菇,应该还有不少好吃的野菜吧?”
李相夷回过神,勾唇笑道:“外行了吧,秋季的野菜大多都老了,口感不佳所以没人吃。你要是想吃,可以等明年春天再来,云隐山上能吃的野菜有好几十种呢。”
“哦,是吗?那到时候我可要来尝一尝。”李莲花踱着步,看着风景,一派悠闲自得。
“李莲花,你……”李相夷斟酌着打算问出心中的疑惑。
李莲花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打岔道:“哦,要不还是算了,我毕竟……不是云隐山的人,不好总来打扰。”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相夷一着急,直接脱口道:“我其实想问,你的武功是师承何人?你怎么有与我一样的内力?”
李相夷目光灼灼,话已问出口,心里反而坦然了。
李莲花愕然道:“不是?你,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什么情况啊?我的内力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咱们从前又不认识。”
李相夷眼含期待,慢慢道:“那,如果你认识我师娘呢?”
李莲花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又无奈,编又不敢乱编,只好说:“此事说来话长,请恕我不便回答。”
“好,既然你不肯说,咱们就去问师娘。”李相夷深深地瞪了李莲花一眼,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回拉,边走边说:“我今天必须弄清楚你到底是何来历!”
李莲花任由自己被拽着,跌跌撞撞地又回到了家门口。
屋门被从里面推开,漆木山迎了出来,诧异道:“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相夷欲言又止,用眼神询问道:师父,问出来没?
漆木山了然,直说道:“相夷啊,为师刚才问过你师娘了,这位李莲花其实是你师娘早年收的徒弟。”
李相夷和李莲花同时一愣。
“原来李莲花是我的师兄?”李相夷喜悦极了,他潜意识里非常喜欢这个结果。
李莲花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胆怯地观察着漆木山和李相夷,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李门主,漆前辈,在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当年……”
“只是当年老婆子遇到李莲花时,他的年纪还小。”芩婆从厨房出来截住话头,淡定地看了三人一眼,继续道:“李莲花当时身体很弱,我教他内功心法,本也只是想帮他续续命,别过早夭折了。”
李莲花惊讶地看着芩婆,芩婆坦然地看着他,解释道:“嗯,我已把私下教你武功的事情告诉你漆前辈了。你是我的徒弟。”
李莲花觉得自己低估了师娘,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会有大惊喜!
芩婆的言行强势又自信,漆木山和李相夷纵然有疑虑,也不愿意怀疑她。
李相夷望向漆木山,征询道:“师父?”
漆木山大手一挥,正色道:“你师娘没必要撒谎,这事就是真的。”
芩婆随即道:“都进屋坐下说吧。”
漆木山赔笑道:“对,咱们别在这站着。相夷,莲花,咱回屋里慢慢说。”
一壶白开水,
四盏竹叶青。
茶香飘满室,
故事全靠编。
“当年,我与你师父闹别扭,不想待在山里生闷气,所以就下山散心。走到扬州城遇到了才十岁的李莲花。”
“等一等!”李相夷打断芩婆,犀利地问道:“师娘,李莲花的老家住在蓬莱郡,您怎么在扬州遇见他?”
李莲花连忙抢着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我那年突然病入膏肓,父母就带我去扬州求医,结果被告知无药可医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一时绝望就任性跑了出去。
幸亏遇到了芩前辈,她教我用内功重塑经脉,使我捡回了一条命。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世上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太神奇了。所以就缠着要芩前辈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芩婆点点头,道:“就是这样,莲花的资质非常高,我只是带他入门,他就能自悟出许多。”
李莲花赧然笑笑,假装低头喝茶。
李相夷又问:“那顾豹曾说你轻功极高,你又是怎么学的?”
李莲花道:“自然也是芩前辈教的。早年前辈经常下山云游,偶然得知我已恢复健康,她就教了一些入门的武功,剩下的就全靠我自己苦练了。”
芩婆感慨道:“论起来,莲花的资质不比相夷差,只可惜年少时身体底子没养好,能这样也挺不错了!”
漆木山埋怨道:“芩娘,你说说你,收个徒弟干嘛不告诉我?若是早点把莲花带回云隐山,咱们俩一起教,说不定孩子的身体早就好了,瞧瞧这把孩子耽误的。”
芩婆解释道:“人家有父母,我怎么能随便把人带山上来?”
漆木山尴尬地笑起来,不由得打量起李莲花来。李莲花顺势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令谁见了都会生出怜惜之意。
李相夷忽然站起身对芩婆和漆木山郑重作揖拜道:“师父师娘在上,弟子李相夷恳请二老将李莲花正式收入门下,不要让他一个人流落在外。”
芩婆喜出望外,欣慰道:“还是相夷最懂师娘的心了。”说话间在李相夷的脸上掐了一下,欢喜的不得了。
李相夷捂着脸,忽然觉得师娘有些不对劲,他好像着了师娘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