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镇小青峰上,普度寺的钟声回荡在山林之间。有人听到钟声感觉身心清凉,有人听到钟声却心烦意乱。
话说四顾门门主肖紫衿此时此刻简直如坐针毡,外有七大门派的人等他表态,内有义愤填膺的本门弟子催他下令攻打金鸳盟替军师报仇。
肖紫衿明白,笛飞声杀肖紫祺就是故意羞辱他,他若上金鸳盟报仇则必死无疑,若不报仇则会落下薄情寡义的骂名。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所有人的情绪,然后找一个替罪羊出来承担一切后果,而这个替罪羊的最佳人选无疑是孟良玉。
肖紫衿打定了主意之后,再听普度寺的钟声,只觉得失落悲怆,过去的那些光阴和情感今生都无法再挽回了。
这时,一名心腹前来报告说:“启禀门主,神刀手孟良玉来了,正在后花园观景亭等候您,说有事要与您商谈。”
肖紫衿大感意外,却又暗自惊喜,于是把心腹叫到跟前耳语一番,便提着破军剑直奔四顾门后花园。
观景亭立于百花丛中,站在亭中可以看到花园里全部的鲜花儿,孟良玉身穿白色长衫,手中握着一柄金色双刃刀,少年英姿挺拔如松迎风而立,正冷冷地看着缓步走来的肖紫衿。
肖紫衿被那目光注视的有点发怵,故意看向园里的鲜花,微笑道:“孟帮主故意选在此处与肖某相见,莫非是爱上了我这满园鲜花?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都送给你。”
孟良玉眉毛动了动,冷笑道:“我不喜欢。肖门主还是留着自己欣赏吧。”
肖紫衿尴尬一笑,邀请道:“既然孟帮主不是来赏花的,那就是来会友的,肖某已备下酒席,敢请孟帮主移驾内室,咱们一边畅饮一边叙谈如何?”
孟良玉轻哼道:“肖门主的酒席只怕是鸿门宴吧?”
肖紫衿面色微冷,随即赔笑道:“孟帮主这么说话可就离间之嫌了。你我该是朋友才对,笛飞声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孟良玉的脸色越发黑沉,目光也变得冰冷,默然良久,突然泄气道:“可我打不过笛飞声,我会死在他的刀下。”
肖紫衿道:“习武之人最好的归宿就是现身于至高武学,死于战斗是武者的荣耀。你不会连这点想不通吧?”
孟良玉摇摇头,悲伤道:“我今年24岁,我的人生目标是做个好官,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走上这条路。在我心中,大侠都是正气凛然铁骨柔肠的大英雄。可是我却成了害人的恶魔,我恨我自己。”
肖紫衿玩味道:“孟帮主果然还未脱离少年心性,你要知道这个世界远不是非黑即白这么简单。”
孟良玉苦涩一笑,淡漠道:“我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肖紫衿微笑道:“孟帮主既然有事与肖某相商,那不妨边吃边聊?”
孟良玉轻蔑的笑了笑,冷冷道:“我不喜欢你们这一套,我只要在这说。”
肖紫衿只好赔笑道:“只要孟帮主喜欢就好,肖某绝不勉强。”
孟良玉凝视着肖紫衿,命令道:“你过来,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
肖紫衿脸色一沉,没敢上前。
孟良玉讥讽道:“你不敢?怕我杀你?”
肖紫衿只好装出一副淡定模样走到孟良玉跟前,问道:“孟帮主现在可以说了吗。”
孟良玉缓缓凑到肖紫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肖紫衿越听脸色越复杂,到最后已辨不清是恐惧还是高兴了。
“你,你是认真的吗?”肖紫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孟良玉冷峻道:“我只想悬崖勒马,肖门主如果信不过我,不妨用点手段。”
肖紫衿强调道:“这可是你自愿的。”说罢,从腰封内取出一个瓷瓶,倒出来两颗药丸递给孟良玉。
孟良玉接到手里直接送入口中吞了下去。然后把手腕伸到肖紫衿面前,道:“亲自看看脉象,你也好放心。”
肖紫衿谦虚的笑了笑,然后搭上孟良玉的脉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番,才略松口气。
“告辞。”孟良玉表情淡漠,说完就转身运起轻功飞走了。
阳光下,普度寺的钟声再次响起,天堂地狱只在一念之间,是佛是魔皆自做。
孟良玉离开四顾门之后就觉得腿脚发软头晕眼花,肖紫衿下的毒有散功的作用,只这一会儿功夫,他的内力就被散去了一成。
普度寺的钟声再次响起,孟良玉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朝佛寺走去,就当他走到普度寺门口时,却看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年正与扫地的小和尚说话。
那少年神采奕奕如清风朗月,举手投足斯文儒雅,端的是谦谦君子好儿郎。
孟良玉紧走几步来到白衣少年面前,满脸惊讶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被吓了一跳,在看清孟良玉的面容时也很吃惊,他反问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孟良玉不敢说实话。
白衣少年却笑着拱手道:“在下孟良玉,枫叶镇人士,幸会。”
孟良玉懵了,腿脚一软就要跌倒,幸亏白衣少年拉住了他才没摔倒。
“这位兄台,您不必如此激动,我们不妨坐下聊聊?”白衣少年扶着孟良玉,暗中为他渡了一点扬州慢内力,帮他稳住心神。
孟良玉又惊奇又感动,于是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露天石凳,顺应道:“就去那边吧。”
白衣少年扶孟良玉走到石凳上坐下,孟良玉已经冷静下来,问道:“兄台,我知道你不是孟良玉,但你一定是为我而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衣少年淡然自若道:“在下是受人之托,上山来替人祈福的。”
孟良玉紧张道:“受谁之托?”
白衣少年道:“一对孟氏老夫妻。”
孟良玉心中大痛,忍不住哽咽道:“那是我爹娘,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白衣少年同情道:“你爹娘还不知道你做的事,他们只是在听闻你的死讯之后非常伤心,你娘伤心过度已经病倒了。你真的不该如此决绝……”
孟良玉苦笑道:“我不该?我从小就是爹娘的骄傲,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我爹为了能让我进京赶考变卖了家里的十亩地,只为给我最好的条件,期望我高中之后能光宗耀祖,带着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抹了抹眼泪,才继续道:“我也真的如愿考中了榜眼,可结果呢?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朝廷居然会被灭了?我这个榜眼还有什么意义?”
白衣少年同情道:“你当时该直接回家的,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你的错。相信你爹娘一定会理解你的。”
孟良玉摇头道:“家里为了供我进京赶考,已经花光了大部分的积蓄,我不能让爹娘失望,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百无一用的模样,毕竟我除了读书别的什么都做不好。”
白衣少年皱眉不语,心里荡起了一层层涟漪,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