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驰轻飘飘一句话便让她僵住。
即便听了那么多解释,或是苏正卓兄弟或是顾雪芝和沈如松,或是某个全然无知的亲兵,即便他们说的多半是真的,萧元驰并非如她所想那般对她毫无感情,甚至相反,他可能……
可她仍不能释怀,那些怨恨并没有散,它们仍汇聚,死只是怨恨的终点而不是起点,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而成,若要改变命运,除却真相……
殷皎皎想,还要更多,更笃定的,更有力量的。
“没错。”殷皎皎忽然不挣扎了,她柔了眉眼,“你带我去灵桐河谷,我要和你同生死共患难。”
与先前他们屡次的互相试探不同,萧元驰明确的感觉到殷皎皎是当真想要如此,她做了个决定,与她先时决定不再只满心满眼只望着他时一样,她下定了决心,再次将那情意满满的眼投向他。
可惜,不是时候。
“不行!”萧元驰厉声道,“你听过谁打仗还带着家眷的?况且,你去做什么?加油助威?”
“我能干的很多啊,烧火做饭洗衣缝被!你们的士兵又不是所有都得打仗,不还有做饭和打杂的吗?”
萧元驰讥讽道:“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做的了那些?”
“你别小瞧人!”殷皎皎不服气,“我少时在乡下庄子,劈过柴采过莲,还与庄上的嬷嬷去卖过菜呢!”
都是吃苦的经历偏叫殷皎皎讲的好生骄傲,她哼道,“萧元驰,若你有朝一日变成平头百姓,说不得还没我能赚银子呢!”
“战场没你赚银子的机会。”
“你别装傻,我的意思是,我吃过苦可比你想得多,而且……”殷皎皎鼓起脸,“此番要不是我,你哪能如此顺利的戏耍哥舒昭觉保下孙仲游!”
她气恼时脸圆的像个包子,萧元驰本就忍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忍住,啜了一下她的唇尖,换来她惊诧的瞪眼。
“我与你说正事呢!”
她又要挣扎,萧元驰便又使力压住。
“正事于此不耽误。”萧元驰挨着她的唇说话,痒的很,“何时猜到孙仲游没死?”
“哥舒昭觉来找我合作时我就有些怀疑,除了是你的王妃外,我没什么值得他这般三番五次冒险会面的价值,除非,我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价值,譬如见过某些重要的人,或是……某些重要的人受托保护我。”殷皎皎别开脸,萧元驰便啜在唇角。
“除却苏正清,我确实还安排了孙仲游护你左右,我也料定你多半不会听我的话安安心心回东都。”
说着,萧元驰又亲了一下她的眼角,如此上下扰乱,殷皎皎委实受不住。
“你……别……”
“你方才问我,是否料到哥舒昭觉会来找你。”萧元驰顿了顿,“从他出现在驿站单独与你叙话,我便知道,他盯上你了。”
殷皎皎正皱着眉躲萧元驰,闻言,一愣。
“你说错了一件事,是他先盯上你,我才会让孙仲游帮忙暗中照看你。”
这意思再清楚不过,她的价值不是用来引孙仲游的棋子,而是别的,别的她不清楚的东西。
殷皎皎迷惑道:“那我还有什么值得他看重?世人都知,你根本不在意我这个王妃,费这么大劲来找我,还不如一开始就绑顾雪芝呢。”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抵抗的劲儿散了,连萧元驰已然从握着她的腕子变成与她十指交扣都没有察觉。
萧元驰嗅着她鬓角极淡的桂花头油的味道,低声道:“你不了解男人,他了解,所以他知道,顾雪芝要挟不了我,你可以。”
“为何?唔!”
那游移了又游移的唇终于落到了它该落的地方。
这马车的座塌不算宽大也比不得王府正常车马里的松软好坐,殷皎皎被压在上头,挣扎不得,只能任由萧元驰施为。
直到眼前发黑,他才容她喘上一口气。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想到,我萧元驰还能体会到这种心情。”
他自嘲的笑着,又吻了下来。
如此这般,竟是连着吻了三回。
绕是殷皎皎也明白了,她红着脸道:“才两日不见,你,你就想我了?”
男人吻的高兴,人也坦诚。
“才两日就想你了。”
“你不想顾雪芝?”
萧元驰不知是气还是无奈,咬了她下唇一下,眸色深沉如海:“时至今日还问我这种傻问题,殷皎皎,答案你自己找不到吗?”
马车还在行进,殷皎皎红着脸,一颗心随着马车晃动,快要晃出嗓子眼。
“我找不到,要你告诉我。”
萧元驰五指握紧迫得殷皎皎不得不用力回握,十指交错像要扣进彼此的血肉。
“记得你祖母过世的一个月后,你找我要的那枚玉扣吗?”
萧元驰垂下眼皮,望着滑出她衣襟的那枚平安扣,缓缓道,“你总吃醋我送雪芝东西,但其实大多数时候,我只当那些东西是身外物,她若要,我便给罢了,没有更多,除却这个,这个平安扣对我意义非凡并非身外物,她一早看出,曾找我要过两回,我没有给。”
“那你……”
“因我之故,你回门的时间一拖再拖,只来得及见你祖母最后一面,此事,你虽不说,我知你委屈,可……”他叹道,“我即便想哄也不能哄,只能在你开口时将它赠与你,全做我的心意。”
可送完后他又后悔,不该心软,心软便罢,送什么不好送这个,也怪殷皎皎要什么不好要这个。
他当即黑了脸,亲热到一半匆匆结束,甩袖便走。
殷皎皎以为他在气她任性,如今看来他更气自己。
她轻声道:“你想哄又不能哄是因为我是殷朝宗的女儿?”
“……是。”
“你和我爹之间不是一般的仇,对吗?”
萧元驰沉声道:“是,死生大仇。”
殷皎皎瞧出他眼里的恨意,这恨意她不陌生,只是以往她以为是冲她而来,没想过,其实是她爹。
“那平安扣到底有何来历?”
“回鹘国灭之后,我一位救命恩人的东西。”
言罢,他眼里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殷皎皎彻底明白了。
“这人死了……是我爹害死的?”
“是。”
原来如此,她那时心情沮丧便由着性子非要萧元驰脖子上的平安扣,她没想过他真的会给,更没想过里头有这样的内情。
死生仇敌的女儿要他救命恩人的遗物,这恩人还是仇敌所杀,换做任何一人都要动怒,断不会答应,怪不得他当时会是那样奇怪的反应,但他到底还是给了她,只为安慰她失去亲人的伤心痛苦。
他确实恨她爹,但并不恨她。
“拖了一个月才陪我回门……是为了警告我爹吗?”
“……是。”
殷皎皎眼圈红了:“为何不一早告诉我,偏要瞒着?”
萧元驰轻抚她的脸颊,没答,反而又吻了下来,大约这些话解了她不少心结,惹得她心软,倒是不挣扎了,软软的由着他揉弄,偶尔还回应一下。
这姑娘明明挺聪明,只是一碰见他就爱犯傻,以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萧元驰见过形形色色许多姑娘,没人能这么傻到他的心坎上,叫他忍不住欺负,忍不住……一步步据为己有,要的更多。
殷皎皎被搅动唇舌,在呜呜咽咽里沉浮,混乱中,她不小心吞了个什么,她惊觉:“萧元驰!”
萧元驰停下,挨着她的鼻尖,望定她。
“折腾了一天你累了,好好睡一觉,醒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