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启迪
莱尔斯只是笑着看向翠丝，没有回答露米的问题。
“向白衣使举报吗，可豪斯终归是我的丈夫，露米的父亲......”翠丝已经从眩晕的状态中苏醒，她自然不会像露米这个小女孩那样奢求冒险家先生的收留，只是对于莱尔斯的建议有些抗拒。
“丈夫？父亲？翠丝女士，按照你的理解，什么是丈夫？什么是父亲？”莱尔斯淡笑着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翠丝顿时僵硬在原地，相比于露米来说，她经历的更多，看到的更多，因此此刻感受也更加深刻。
她想起自己的父亲，或者说，那个将自己以不到半头猪的价格卖出去的男人。
她想到豪斯，工具般利用着她和孩子们，自己却每天出去赌博，打牌，抽烟喝酒，用她们辛苦赚来的钱满足自己可悲的虚荣。
“按照我的理解？”翠丝失神地呢喃着，感觉心底的某种陈旧的腐朽的东西裂开一条缝隙，发出咔擦的声响，然而她尚不明白那是什么。
“是的，按照你的理解，或者说你的想象。”莱尔斯保持耐心，缓缓引导。
“我希望......我希望我的父亲不要总是凶巴巴的，能够，能够给我偶尔放一天假，可以在我的手指被缝衣针刺破的时候不要打骂我，不要没收我的全部工资，可以留给我一点零花钱，一点点就可以，还有不要把我随便嫁给别人......”或许是不久前的遭遇，露米啜泣着，先翠丝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莱尔斯依旧保持着淡笑，注视着低头的露米，眼底闪过无比复杂的神色......多么卑微的愿望和希冀啊，只是这样就配称之为父亲？
通过露米的话他几乎已经可以侧写出豪斯的完整形象，一个比卡洛夫还要人渣的人渣。
“我，我想我知道了。”翠丝没有说出自己的理解，只是神色坚定地点了下头。
莱尔斯也未追问，在同一个问题上，每一个人都有拥有属于自己独到见解的权力，他相信翠丝已经获得足够的启迪。
因为就在刚刚，他意识深处的神路传来感应，紧闭的第二扇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喷涌而出的“灵”彻底扫清了他所有疲惫，同样的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意味着他的仪式方向正确，且已经完成了部分。
至于为何没有完全成功......别忘了，翠丝和露米还有其他家人。
莱尔斯从内侧口袋取出五苏勒，递给翠丝，心底则默默盘算了下剩余的资金。
在租房和援助翠丝后，他的身上只剩下差不多三十苏勒的现金，钱真是不经花。
“不，我不能再收取你的好意。”翠丝慌忙摆手，推辞道。
“你想带着一位女孩露宿街头吗？”莱尔斯淡故作严肃说道。
“可是，可是......”翠丝说不下去了，两位女性露宿街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们需要远离鼠巷，藏到豪斯找不到的地方，最好是治安更好的公寓楼，这就需要负担房租和其他生活费用。
然而仅凭她向导的工作和露米接的缝补衣物的活计，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翠丝眼底的死寂不由自主散去，转而变为对生活的忧虑。
“谢谢你，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你简直像是神灵派来的天使。”翠丝最终还是收下了莱尔斯的好意，诚心的赞美道。
“不用谢，这是一位冒险家应该做的事。”莱尔斯淡笑着回应道，同时话里还隐藏了另一层意思，他只是位冒险家，和“神灵”没关系，也在暗示翠丝不能说出“隐者”的存在和他的身份。
翠丝并不笨，多年的察言观色让她能够敏锐地洞察莱尔斯话语的含义。
“再见了，两位女士，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再会。”
莱尔斯脱帽致意，潇洒离去，走了几步后眼眸微动，忽然转过身：“对了，如果需要工作的话，不如去古董街17号碰碰运气。”
说完，莱尔斯回身，身形消失在川流的人潮里。
他的举动一是为了借助翠丝试探出格雷的真实人品，二是真的想帮助翠丝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他相信格雷这种性格的人，不会允许其他人欺负自己的店员，而且格雷那店铺显然没有其他人打理，大概率不会拒绝翠丝这样的可怜女士。
翠丝愣愣注视着莱尔斯的背影，紧紧攥着他留下的纸币，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不是男女间的爱慕，而是类似于信徒对主教的崇拜，但没有那么狂热，更加亲切。
“妈......翠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露米摇了摇翠丝的手臂。
翠丝回过神来，摸了下滚烫刺痛的脸颊，手指紧了紧，她甚至没有东西遮挡脸颊上的红印，这对一位女士而言走上大街无疑会成为路人谈资的笑柄。
露米意识到了这点，从脖子上取下破旧围巾递给翠丝。
借助露米的围巾遮挡住半边脸颊，翠丝这才舒了口气，神色无比复杂，没想到在改变露米命运的同时，她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许自己应该早些鼓起勇气。
“我们捡一下被人丢弃的旧报纸，找找报纸上的租房广告。”翠丝轻声说道，心底开始规划未来的生活，领着露米向远离鼠巷外行去。
人潮掩盖中，莱尔斯借助上苍之眼注视着翠丝缓缓远去，确认对方身上萦绕的黑色雾气变得稀薄，趋于正常，淡淡关闭上苍之眼的能力，收回目光。
“看来，拯救世人并非神明的特权。”莱尔斯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旋即收敛，继续朝着原本的目标——钟表店进发。
他并不打算现在完成开门仪式剩下的部分，刚刚教训了豪斯，紧跟着再做些什么难免引起关注和怀疑，尤其针对家庭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仪式，联想到「真理会」，到时候就麻烦了。
过两天，等大多数人已经忘记豪斯家的闹剧，他再完成仪式剩余部分。
......
在莱尔斯无意间帮助翠丝摆脱死亡的命运时，圣维斯蒸汽列车站。
查理和沙威挤开拥挤的人群，神情焦急的向站台挤去，惹来一片不满的咒骂，然后沙威就会将“皇家护卫队推荐函”贴到对方的脸上，让对方识趣收声。
好一番拥挤后，查理和沙威终于抵达通往布鲁克林的站台最前方，喘息着看向四周同样站立等待的人群。
前往首都布鲁克里的人最多，站台堪称人满为患，若是不靠前些的话，说不定轮到自己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甚至能不能站下都是个问题。
“臭小子，谁让你拿着推荐函耀武扬威的？！弄丢了或者弄坏了怎么办？”查理刚喘息两口便对沙威训斥 道。
“我这不是想让他们别骂你和妈妈骂的太狠吗？”沙威不服气地回应道。
那些叫骂声都是“干你娘”，“干你爹”，“婊子养的家伙”之类的粗鄙之语。
查理咬牙，嘴硬怒斥道：“还不是你睡过头了，害得我们没能提前到列车站来，要是再晚些，连列车都要错过！”
“嗤，那是因为你昨晚一直担心这担心那，找个旅馆找到半夜，而且你平时不是起的比我还早吗？”沙威不甘示弱地回怼。
“你个臭小子！”查理下意识抬起手，意识到场合不适宜又赶紧放下。
沙威缩了下脖子，见自家父亲手下留情后，小心翼翼地将推荐函收回胸口内侧口袋，紧贴心脏，无所事事地打量了圈四周，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看你的主启示也不怎么准确嘛，圣维斯不是好好的吗？”
“......不可能，伟大的主没必要骗我一个老头子，给我机灵点，盯紧点，万一出现什么不对，我们就立刻逃跑。”查理眉头微皱。
“哪有什么不对......不对！爹，快看，好漂亮的美女！”沙威双眼发亮，指着某个方向惊呼道。
查理本以为出了什么乱子，一听沙威后半句话，彻底绷不住了，但视线还是顺着沙威所指的方向看去，紧接着眼前一亮，抬起的手掌顿在半空。
漂亮，太漂亮了，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女人，鲜血般的头发和双眸，鼻梁高挺烈焰红唇，近乎完美的侧脸透露出无尽的魅惑。
可惜这张完美的脸只是一晃而过，紧接着便被拥挤的人群遮挡。
沙威遗憾地收回目光，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角，就看到自家父亲依旧痴痴的看着红发美女消失的方向，整张脸不由得板起，一本正经地斥责道：
“老查理，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定力！”
查理猛地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儿子，没好气地骂道：“你爹我是那种猥琐的人吗？我只是想起了你的母亲。”
“呵！”沙威才不相信查理的鬼话。
两人就陌生的美女开启了拌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位美女消失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升起一丝红色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