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写意亲眼看到新娘脖子上的发簪时,终于知道为什么袁同辉要亲自找上门来了。因为这发簪狠狠插入了新娘脆弱的颈项,让白皙的皮肤血肉模糊,颈项以下浸满了从脖子上伤口潺潺流出的血迹,此时血迹已有些干涸,显得一片暗红。不难想象,发簪刺入颈部大动脉的瞬间,这位姑娘脖子上是怎样血流不止的状况。
这支发簪怎么看,都是凶器。
“这新娘已经验了过尸了吗?”看上去是看上去,新娘到底是不是因为被发簪刺入而丢了性命,还是得详细验看之后才能下结论。
“回郡主,已经初步验看过了。”
回郑写意话的,是昨晚才打过照面的宋仵作,话说回来,郑写意抬头一看,周围查案的捕快衙役,旁边看热闹的婚宴宾客,大部分都是昨晚打过照面的,即便今天这些宾客昨晚站在那些达官显贵的身后,远远地缀着,她还是隐隐约约辨认了出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昨晚也在伯府参加婚宴。这让郑写意忍不住有些恍惚,就好像还在昨天被千夫所指的困境当中,甚至连被害人是新娘这件事都一模一样。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还是不一样了,今日她没有被千夫所指,没有成为嫌疑人,只是她的发簪成为了凶器,哦,对,那她是不是又会被指认为嫌疑人,这还不好说。
“新娘的死因是什么?”
“初步推断,是被金簪插入颈项,失血过多而亡。”
“被害人身上,还有其他致命伤吗?”
宋仵作摇头:“没有了。”
“既然已经都看过了,那为什么不把她抬出来?”郑写意指着花轿,和依然在花轿中的人,人还倚靠在花轿里。
“这……”宋仵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这件事不是他能够回答的,他也不知道徐捕头他们为什么不把人弄出来,甚至因为为了让尸体保持在花轿中的姿态,他进行初步尸检的时候,还凑到花轿中,生怕因为遮挡和模糊不清的视线,错过了尸体上的伤口。
“我们是想保留现场,先让郡主亲眼瞧瞧。”还是袁同辉反应快,飞速找了个理由。
“那既然已经检查过了,总不至于连盖头都不揭开吧。”郑写意虽然不信袁同辉的话,但她猜想或许是因为花轿停在何府大门口,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小孩子,贸然把人抬出来会吓到路人。而既然新娘已经被杀害了,何家也决计没有继续把人抬进府中的意思。
何发一方面惊惧憎恨,为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他何家的婚礼上,一方面内心深处又有点小庆幸,幸好这女子还没有同二儿子拜堂,一切都还能够回转,尚有余地,比起汉礼伯府,他们何家还算是幸运了。
“回郡主话,不揭开新娘盖头,是怕吓到您和其他贵人。”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徐捕头终于找着机会插话了。
郑写意微微皱眉,他这么说,那这位新娘子的脸部,怕是遭到了破坏。
“你们先把旁边看热闹的,不相关的人,左右屏退吧。”
何府商贾之家,不比沈府,即便加上何府的宾客,现场众人里,地位最高的也属郑写意了。至于袁同辉,如果不是郑写意的发簪成了凶器,他根本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于是乎,郑写意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
在府衙们把花轿周遭看热闹的人清开之后,徐文海揭下了新娘的盖头。不出郑写意所料,新娘的脸已经被毁,脸上不知道被划了多少刀,甚至都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了。
那些被清退但是没走多远,非要好奇看热闹的人中有几人远远地看见了,纷纷吓得抽气尖叫,更甚着有个何府的小丫头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郑写意仔细查看了下尸体,又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看花轿和现场状况,便让袁同辉把轿子和人先抬回京兆府衙门了,一直放在道路中间不是个办法,得尽快把这条道清出来才是。
而在把尸体抬回京兆府衙门之前,宋仵作把发簪从新娘身上拔出清理了出来,放在了证物盘子里,端到郑写意跟前过目。
这支发簪精致而贵重,郑写意有些印象,但印象不多。
尸体和花轿被抬走之后,何家人心中盼望着京兆府衙门的人也赶紧离开,可惜没有从他们的愿望,衙门的人不仅没有走,反倒进入了何府,甚至把送嫁队伍的所有人,都拉进了何府。
何发心中有怨气,按理说这堂都没有拜,甚至对方连他们何家的门都没有进,新娘遇害跟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跑到他们何家查案?但是他敢怒不敢言,甚至连这个怒都只能怒在心头,表面上依然要摆出一副悲痛的样子。
在等待袁同辉去请郑写意的过程中,徐文海等人已经摸清了被害新娘的身份,她是城中另一商户之女,名叫苗彩莲。
“苗家不是商贾大户,据说去年做生意还亏了笔大的,算上去这门婚事,是苗彩莲高攀了。”避开何家人,徐文海小声给郑写意汇报着苗彩莲的情况。但时间有限,他们也只简单搞清楚了被害者姓啥名谁,更多的信息就没有了。
见郑写意一直在观察证物盘中的那支金簪,徐文海有些好奇:“这支金簪真的如他们所说,是郡主之物吗?”
郑写意回头看了徐文海一眼:“是谁说,这簪子是我的?”
徐文海一愣:“不是吗?”如果不是的话,他们却因此把人请了过来,那不是闯了大祸了。
在徐文海的紧张中,郑写意挑了挑眉:“有点像。但方才金簪插在受害者脖子上,围观众人距离花轿那么远,恐怕看不太真切。那就只有前来破案的你们大家了。是谁?”
听到郑写意的推测徐文海赶紧摇头喊冤 :“回郡主,不是我们的人,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说的,这发簪是您的。您想啊,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东西是郡主之物呢?”
谁?
“礼部侍郎家的千金?”
“正是。”徐文海点头如捣蒜,肯定只有同为官宦家千金口出的证词,他们才会相信啊,毕竟大小姐和大小姐之间说不定就朋友之意,姐妹情深,什么时候见过对方的发簪都不奇怪。
“礼部侍郎,礼部……”郑写意嘟囔着这个熟悉的职位,蓦地睁大了眼睛瞪着徐文海,“礼部侍郎的千金,他的嫡长女,江依玲?”
“对对,就是他。”徐文海舒了口气,就说嘛,官家大小姐和皇家郡主之间,私交甚笃,一点也不奇怪。
郑写意却不由得微微愣在了原地,礼部侍郎千金,江依玲,原书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