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详细地讲述了昨晚发生在七货仓小学附近的凶杀案,有鼻子有眼地告诉他。
他亲自养大的儿子不仅是黑市帮派老大,还残忍地杀害他人并且分肢、恐吓市民全是授意于他。
并且贴心地附赠了今天新鲜出炉的报纸一份,胡来安戴上眼镜来回看了数百遍,都不敢相信。
直到在儿子胡宝君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这把带有子弹的五九式配枪。
他的双手像被冻住了一般,死死地攥着那把五九式配枪,指关节由于用力而凸起着,泛着惨白的色泽,每一道褶皱里似乎都藏着深深的绝望。
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再加上编号相同,这把枪确实是他儿子的配枪,当初他第一次摸儿子配枪时,曾经问过如果不小心拿错怎么办。
当时阳光开朗大男孩指着枪口处的凸起,告诉他每把枪都有编号,就是拿错了,他一把把枪摸过去,有凸起的那个就是他的。
按照退伍要求,每一个士兵必须归还配枪于部队,胡来安不敢深想他儿子的配枪为何还会待在身边,没有上交。
等到叱咤风云,在临时据点看了警察一天热闹的胡老大胡宝军,按老爹平常做好饭时地点,准备回家吃饭。
一进门,发现冷灶没点,屋子里透着一股寒气的胡宝君,刚想理直气壮地询问为何没做饭时,胡来安只是深深地、仔细地看了他许久。
他的双眼透过那副已经有些模糊的眼镜,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对面的儿子胡宝君。
眼神里交织着难以置信、痛心疾首与深深的愤怒,嘴唇颤抖着,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许久都没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
久到胡宝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以为他爹患了癔症,提前老年痴呆了,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但事实却比他想的更为严峻。
胡来安拿出了久不见天日的手枪,里面子弹被一颗颗地放在桌上。
桌上的子弹一颗颗滚落在旁,似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残酷的真相。
胡宝军忍不住地发毛,他知道父亲一直希望他做一个正直的军人,配枪还在身边的事绝对触碰到了父亲的底线。
满心希望能混过去的胡宝君,声音发颤地问“爸!你今天怎么了,找出这把枪来干什么?要是想学我教你啊!这就是一个纪念,部队允许的。”
胡宝君眼皮一眨,立马编造一个了合理的谎言,可此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这谎话说得有多不合时宜,胡来安的眼神犹如实质化的利刃,直直地刺向他。
“你不适合说谎,我看得出来,因为说谎,从小到大我打了你多少次!”胡来安心痛地看着撒谎不打草稿的儿子,痛心疾首地大喊。
“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骄傲,你考进空军、开飞机,整个院子里的年轻人都没有你有出息。
即使你受伤退役,国家也给了你一份正式的工作,你有什么不满足?要干这种倒买倒卖的行当,你竟然还敢杀人,你如今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干的!”
胡来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和平的幻象破碎后的悲凉与愤怒,全部重重地砸在胡宝君的心坎上,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份七拼八凑,用报纸上的小字组成的勒索信,被狠狠地摔在桌上。
胡宝君凑近一看,明白了始末,有人看见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看见了自己杀人、分尸的全过程。把这当做把柄,送到了他家。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不用手写而是用报纸上的字一个个拼凑而成,这背后的缘由显而易见。
要么这人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要么就是身边熟人作案,怕被自己认出来。那么他会知道自家的地址,好像也不奇怪。
但是这人不要钱、不要物资,只是他要一张即刻起飞的飞机票,是在打什么主意?他脑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他是犯了什么事?这人究竟会是谁呢?戴常来?毛头?阿能?
他使劲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他们写字的记忆,却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见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字迹,这让他又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但眼下,胡来安绝望的眼神还在看着他。
“爸,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我怎么可能是黑市老大呢!”胡宝君戏做得真实无比,他急得眼眶通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握住胡来安的手。
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若即若离的真相,“我昨晚一直守着电话亭,根本没干那事儿,肯定是有人想搞我,您一定要相信我!”
胡来安冷哼一声,手中的枪依旧稳稳地隔在他俩中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证据都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了。
这枪你又怎么解释?别说是部队留给你的念想,枪支向来紧张,怎么可能留给你!”
“枪是我从黑市上弄来防身的,它跟我的配枪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选择如此落后的型号!我完全是因为念旧,我真的没杀人啊!”
胡宝君就差给他爹跪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嘶吼,如同一只被困在牢笼里、走投无路的野兽。
胡来安叹了口气,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我不相信!你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爸!你说什么呢!真的不是我干的,您怎么不信呢!”
胡宝君只觉头皮发麻,谎话已经没法编了,他爸怎么都不相信。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初被赶出部队的无力感,后背的冷汗已浸湿了衣衫,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小腿肚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父子俩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一群警察如潮水般涌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齐刷刷地对准了屋内的两人。
“不许动!”警察们的吼声震得屋子嗡嗡作响。
胡宝君的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出卖了他,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大脑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就在警察们逐渐靠近的瞬间,他瞅准了胡来安身旁的一个空隙,猛地冲了过去,将人撞得一个趔趄后,跳窗而出。
“站住!”警察们在身后高喊着,纷纷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