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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脸目无尊长之色,惹得肥胖的贺子怀呼呼直喘,接着便咳了起来,脸色顿时红得像猪肝。
一旁的妻子冯氏见状,忙扶着丈夫肥厚的胸口劝慰:“老爷,息怒,息怒。”
另一旁的贺汐汐,也伸手拍起她爹肥阔的背。她爹太肥了,健康状况,着实堪忧。
贺昱青自觉没趣,不等他爹喘过气来,便微微躬身道:“父亲母亲慢用,儿子先告退了。”他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只想快点把那妮子找出来泄气。
见儿子拂袖而去,贺子怀伸出手颤颤地指着,咳得眼球都快跳出来了。
付氏见丈夫离去,缩着头,半声都不敢吭。
待贺子怀缓过劲,便不停叹气。一家人的早膳,用得颇为压抑。
就连他的4岁小儿,都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用膳,不似往常一样吵吵嚷嚷,动来动去。
贺子怀只觉现下诸事不顺。
昨日晚些时候,他本在画舫约了林悦朋相见,哪知对方竟放了他鸽子。
这个林悦朋,油盐不进,算是彻底得罪他了!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便休怪他贺子怀心狠手辣。
他此前一直未对苏云亦出手,由着他顺风顺水地将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蚕食洪耀商帮的营生,只因他自恃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将其丰硕的商业成果据为己有。
拉拢林悦朋,本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一步,没想到竟会遭此难堪的局面。
此时,他颇有种“养虎遗患”的后知后觉。他竟是小瞧了苏云亦。
或许当年,他就不该让他成为漏网之鱼,应让他去地下与自己的爹娘和小妹团聚。
正烦心地吃着小菜,贺汐汐叫了他一声:“爹。”
贺子怀悠悠看向如花般的女儿,猪油般浇铸的脸上,神色不由变得柔和,青蛙般鼓鼓的眼睛里,满是慈爱与疼惜。
贺汐汐面上笼了一层淡淡的愁色,她小心恳求道:“爹,女儿今日能不能出去走走?”
贺子怀皱了皱眉,温声哄劝道:“汐汐,莫要任性,乖乖在宅子里待着。你不日便要进京,好好想想如何讨得那八皇子开心才是,就莫要再去外面闲逛了。”
贺汐汐听了,低下头去,脸色黯淡。
她暗暗想,如若她爹知道,她去京城会阳奉阴违,会如何。
她现在整个心思,可都在苏云亦身上,哪里还装得下什么八皇子。
2
苏云亦在箬山忙了一整日,约莫酉时才回到云腾山庄。
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余晖,似一层薄薄的金纱,奋力与黑暗抗衡着,却显得颇为力不从心,仅能勉强映照万物。
山庄各处已点起灯笼,点点灯火片片相连,为山庄增添了几分温暖与生气。
前院宴客厅里,赤铜香炉里升腾着袅袅青烟,香气氤氲。厅顶高悬着数盏八宝琉璃灯,光芒璀璨,映得四壁金碧辉煌。
檀木书案前,坐着账房先生霍未书,以及何玥春。二人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身边竟没一个丫鬟婆子伺候。
一身淡粉色罗裙的何玥春,正手握毛笔,盯着账本,温婉地说着什么。
身着深青色长袍的霍未书,面上带着儒雅的笑,倾身靠近,听得认真。
苏云亦看出一股子异样来,有些不满。
他轻咳一声,那二人才抬起头,向他看来,倒坦坦荡荡,未显拘谨。
也不知他二人何时便相处得如此自然了。
何玥春将毛笔搁到砚台,对缓缓走来的苏云亦笑道:“你今日倒回得早,可用过晚膳了?”
霍未书收敛了笑容,从座位上挪出来,躬身作了个揖,立在一旁。
苏云亦径直走到何玥春身旁,眉眼浅笑,却晕不开眼底的阴霾。
他淡淡道:“用过了。大表姐这账目学得如何了?”
何玥春微微摇头,却依旧笑得端庄:“这账目之事复杂得很,我还得多向霍先生请教。”说着,瞥了一眼霍未书。
一旁的霍未书温润一笑,连忙躬身朝何玥春拱手道:“大小姐谦逊了。”
见眼前二人皆温和有礼,颇有些相敬如宾,又眉来眼去之意,苏云亦自觉无趣,有些烦闷。
他掩着复杂的情绪,负手对何玥春道:“大表姐先回院吧,我还有些事,要与霍先生商议。”
何玥春顿了顿,才微微颔首,收拾起账本。
她到宴客厅,本也是来等苏云亦的,只是恰巧碰见了霍未书,便寻来账本请教一二。
何玥春正为叶苑苨的事头疼。
昨日叶苑苨翻墙出庄半夜才归之事,已在庄里下人间传得沸沸扬扬。
倘若哪日传到庄外,还不知爱搬弄是非之人,会怎样编排。
叶苑苨身为人妇,却如此行径,着实令何玥春震惊,又措手不及。
何玥春焦心,此事若不妥善处置,不单叶苑苨会遭人唾弃指责,恐怕连苏云亦也会被人议论得抬不起头,山庄的颜面亦会由此蒙羞受辱。
但苏云亦无意谈及此事,她亦不便再去揭此疮疤,思及自己还是先管好庄上下人之口为妙。
何玥春悠悠站起身。临走,忧心地看了看苏云亦,又对霍未书轻轻点了点头。
端的是大家闺秀的矜持,却又有一些欲说还休的意味。
苏云亦微微拧了眉。
欣赏霍未书的才学是一回事,但若要与他谈亲论戚,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淡淡睨了一眼霍未书,霍未书方才收回追随何玥春的目光,轻咳一声,后觉后知地黯了那晶莹的眸光。
3
苏云亦与霍未书一前一后朝宴客厅旁边的礼贤堂行去。短短一截路,苏云亦却觉出一丝异样来。
往日,主管前院的知木,多半能预测他回山庄的时辰,然后出来迎他。
前院也不会如此安宁,见不着一个丫鬟婆子或小厮。
若是知木在礼贤堂里忙,便会敞着书房门,且叫其他小厮守在门口。
今日,不见知木的身影,而礼贤堂的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小厮把守。
天色愈发暗沉,灯笼的红光隐隐绰绰,令那扇紧闭的书房门,透着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