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尧余光去瞟龙床边挂着的黄带子。
他伸手便能攥到手中。
但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像是被无形的铁链子锁住一样。
僵硬着没动。
澹台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见到自己身旁的黄带子。
他轻笑一声。
“怎么,皇上想扯断这黄带子?”
“不....不....朕不想.....”
澹台尧疯狂吞咽着口水。
他还不想死。
“皇叔....皇叔.....朕错了,你别杀朕......”
“皇上这话臣不敢当。”
澹台肆又将手中的剑挪动几分。
锋利的剑刃抵在澹台尧的喉结处。
“别别别——!”
澹台尧吓的瞪大双目。
“皇叔,您别杀朕....朕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再....再说了,朕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宫中的禁军定全力追查凶手,到时候.....皇叔你....你也逃不掉啊。”
这话听着像是威胁也像是警告。
但由澹台尧的口中说出来。
全然没了威慑力。
澹台肆打量他藏在被子下颤抖的双腿。
冷笑道:“臣多谢皇上提醒臣,宫中还有一支护驾的禁军,皇上既说错了,那臣倒要好好问问皇上,你哪里错了?”
澹台尧眼珠上下左右的转了一圈。
“朕....朕......”
他支吾着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倒不是他澹台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
相反,他清楚得很。
可他身为九五至尊的天子。
岂有向臣子认错的道理。
澹台肆也没指望澹台尧真心实意的反省自己一番。
他移动手中的剑。
慢慢划到澹台尧的心口处。
微微一用力;
明黄色的寝衣被划破了一个口子。
露出里面的皮肉。
“皇叔!皇叔.....你敢杀了朕,明日....明日禁军一定会踏平你宸王府的.....”
“难为皇上这个时候还想着威胁臣。”
澹台肆微微弯腰望着澹台尧的眼睛。
“臣不杀你,不过,臣‘恳求’皇上;
下调赋税,免去后面三年的徭役,重新让寒门子弟回学堂上学,还百姓一个安稳的日子,皇上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答应——”
澹台尧忙不迭点头。
“朕答应,明日就传圣旨。”
“臣要皇上现在就拟旨。”
澹台肆将悯生剑收起。
“臣来说,皇上来写。”
“.........”
澹台尧握紧拳头从床上坐起。
澹台肆欺人太甚!
“你只是一个王爷,如何能替朕的口谕!?”
澹台肆没说话。
只是晃了晃手中的悯生剑。
“.........”
澹台尧慌忙从龙床上下来。
“朕写,朕现在就写。”
他的寝殿内是时刻备着笔墨的。
不过不是用来处理政务。
而是在侍寝时。
有时澹台尧心血来潮。
会在嫔妃侍君的身上作画。
澹台肆跟着走到案前。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放到桌上。
伸手点点桌子示意澹台尧拿笔蘸墨。
澹台尧余光望着澹台肆手里的剑。
不情不愿的将澹台肆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圣旨上。
澹台尧的书法也是景国着名的书法大家亲授。
写出来的字龙飞凤舞、十分出色。
只可惜,字如其人四个字没有在澹台尧身上体现。
写完一道圣旨;
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澹台尧便拿起来递给澹台肆看。
“皇叔,朕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该离开了吧。”
害怕澹台肆不答应。
澹台尧又紧接着道:“朕保证,以后一定勤勉政务,再不做荒唐之事了。”
闻言。
澹台肆勾了勾唇角。
脸上浮现一抹讽刺的笑。
他没去接那道圣旨。
而是又提起剑架在澹台尧的脖子上。
“你....你还要如何?!”
澹台尧吓的双腿一软。
一下子跌坐在梨木椅上。
“朕.....朕已经按你所说的做了,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见他吓成这副模样。
澹台肆笑道:“皇上别害怕啊,臣说了,现在不会杀你,
只是既然皇上都已经下了一道圣旨,那便劳烦皇上再下一道圣旨吧。”
“下....下什么圣旨?”
“自然是皇上自愿退位的圣旨。”
澹台肆这句话轻飘飘说出来。
却好像一桶火药落在澹台尧的心头。
他的脸一下子阴翳下去。
“澹台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自然知道,皇上最好乖乖听话,不然——”
他说着用剑碰了碰澹台尧的脖子。
“臣的剑可就拿不稳了,皇上也别想着用禁军威胁臣,臣在北境十三年,手里的兵力远远比皇上想的多。”
“...........”
澹台尧捏紧双拳。
死死瞪着澹台肆。
“即使朕下了自愿退位的圣旨,你坐这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皇上误会了,臣并不想要这位置,臣是要皇上下旨,封澹台沅为太子,明年登基。”
“.........”
澹台尧的脸色被气的青一阵紫一阵。
澹台沅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
如今不过一岁。
澹台肆这逆贼让一婴孩登基,是想做摄政王把控朝政吗?!
他硬气的没去写这道圣旨。
“皇叔若想要摄政王的位置,朕给你就是了,何必把沅儿扯进来?”
澹台肆危险的眯起眼睛。
他没回答澹台尧的问题。
冷声道:“皇上,臣的耐心有限,这让位的圣旨你是写?还是不写?”
说着。
他转一转手腕。
澹台尧的脖子立即见了血。
“朕写——!写!!”
桌上的狼毫笔下一秒被顺起。
澹台尧慌忙去蘸墨水。
见状,澹台肆收起手里的剑。
又拿出一道圣旨扔给澹台尧。
烛光下。
澹台尧的脸色惨白的吓人。
澹台肆双手撑在梨木桌上。
低沉着声音对澹台尧说:“臣来念,皇上来写。”
澹台尧避开澹台肆的目光。
点一点头。
澹台肆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澹台尧拿着笔;
将这道让位的圣旨写了下来。
后半夜。
如手臂般粗的蜡烛流下一层层烛泪。
澹台肆看过两道圣旨后;
凑到澹台尧的耳边低语:“臣希望皇上尽快将这两道圣旨昭告天下,皇上也不想臣再带着悯生剑来紫宸殿拜访你吧。”
说完。
他转身离去。
走到门边。
澹台肆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臣还有一事禀奏皇上,在你身边伺候的那个太监已经被臣给杀了,皇上也不必费心去找他的下落了。”
“..........”
瞧着澹台肆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夜中。
澹台尧心中压抑了半晚上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乱臣贼子——!!”
他挥袖子将寝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
守夜的宫女太监听了动静。
急匆匆进来,又被澹台尧骂了出去。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澹台肆!朕一定要杀了你!你等着!!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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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还蒙蒙亮。
容浔便已惊醒。
许是被绑架后见了昨夜惨烈的场景。
容浔夜里一直睡不安稳。
他的旁边早已没了人。
伸手去摸。
一片冰凉。
看样子澹台肆早已起床了。
可一大早,他要去哪里?
容浔也没有唤人。
自己穿戴了洗漱完出了东院。
来到前厅刚好被今日当值的朝露看见。
“王妃,您怎起来了,王爷交代过您受了惊吓,须得好好休息。”
“无妨,你可有看到王爷?”
朝露手里拿着毛弹子。
细细回想一番。
“奴婢没见着,想来王爷是在书房吧。”
昨夜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澹台肆确实有可能在书房处理事务。
容浔对朝露笑笑:“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奴婢先去吩咐厨房给王妃传早膳。”
“不用——”
容浔抬手制止她。
“我等王爷一起,待会儿再传吧。”
“是——”
朝露退下后。
容浔出前厅要往澹台肆的书房去。
只是刚出门。
便看到一身玄色衣衫的澹台肆快步走来。
“阿肆?”
容浔赶紧迎上去。
“你....你昨夜出去了?”
“嗯,出去办了点儿事。”
澹台肆拉着容浔的手往里走。
“怎起的这么早?”
容浔轻轻握紧澹台肆的手掌。
实话实说:“没你在旁边我睡不好。”
闻言。
澹台肆一笑:“是为夫的错,下次定不让浔儿独守空房。”
说着,他带着容浔直奔书房。
容浔有些疑惑。
“阿肆,你带我来书房做什么?”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澹台肆将腰间的剑放好。
转身从一个木匣子里拿出一个老虎木雕。
“给。”
容浔伸手接过来。
更疑惑了。
“这是什么?”
“此物是我们成亲那晚,瑶州庄家的人托人送来的。”
“瑶州庄家?”
容浔垂眸看着手上的这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能看出来雕刻他的人手艺不精。
不过这小老虎的神态倒是传神。
他看了看抬头望着澹台肆。
“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认不认识瑶州庄家的人,阿肆,这庄家的人可是和我有什么渊源?”
“说是渊源,倒不如说他们可能是你的血亲。”
澹台肆走过来揽住容浔的肩膀。
“浔儿,庄家可能是你母亲的亲人,我已派昌吉去瑶州将庄家的当家人请来了,此刻大概在回京的路上,你若是想,便见一见他。”
既是他娘亲的家人。
见一面也无妨。
“.....我也想替娘亲见他们一面,不过,这不着急。”
容浔放下手中的小老虎。
转身伸出双手捏着澹台肆的两条胳膊。
他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剑。
犹豫片刻;
低声道:“阿肆,你昨夜....是不是去皇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