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道他后面要说的话。
众人双目忽然变的坚毅。
齐声道:“我们跟着大哥干,便早知道有这一日,我们从未悔过!!”
话音落。
几十个负伤的人拿起手里的弯刀。
毫不犹豫割了自己的喉咙。
“住手——!”
澹台肆大喊一声。
快步走过去。
彪哥见他走来;
露出讥笑:“宸王,枉你是一国的王爷!枉费老子从前对你的敬意!
今日之事,老子就是下地狱也会记得牢牢的!
我就在底下看着,看着你们这些畜生何时死——”
他露出一抹凄厉的笑容。
“澹台肆,你给老子记住,是你害死的我们!!”
说完。
彪哥手一偏。
脖子处立即飙出一柱鲜血。
人倒地的瞬间就没了气息。
“.............”
满地的尸体倒在澹台肆眼前。
这些人就是死了。
眼里依旧带着对他们的恨意。
在此之前,他们还分明憧憬着下调税收的文书下来。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
澹台肆浑身在颤抖。
红血丝慢慢爬满了他的双眼。
沈鹤园见状;
漫不经心的笑笑。
“哎哟,很自觉嘛,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力气。”
他拍拍手,对面前的御林军道:“各位今夜辛苦,本相早已包了酒楼,大家伙儿到时候一定要喝个痛快啊,我们......呃——!”
话说到一半。
沈鹤园一下子跪在地上。
嘴里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他垂眸望着自己大腿上插着的一把匕首。
慢慢勾起唇角。
“王爷别冲动啊——”
说着;
他抬头望着朝他走过来的澹台肆。
“为了这些蚁民,犯不着发那么大的火气啊。”
........
澹台肆一言不发的走近。
他蹲下盯着沈鹤园的双眼。
伸手将他腿上的匕首猛地拔下来。
“啊——!”
沈鹤园痛呼一声。
身体没稳住,坐到地上。
澹台肆举起手里的匕首对着他的喉咙就要刺过去。
关键时刻。
御林军统领将手上的剑横在沈鹤园面前。
挡下澹台肆的匕首。
“王爷,手下留情。”
澹台肆慢慢抬头望着他。
“让开,不然本王连你一起杀。”
御林军统领没动。
他低声道:“皇上来之前交代过属下,若是右相不能平安回去,属下等人便要以死谢罪,还望王爷救属下们一命。”
“本王以为,你们不怕死呢。”
澹台肆冷笑一声。
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打在御林军统领的膝盖上。
他没忍住疼。
当即跪了下来。
面朝的方向,正是那帮惨死的山贼。
澹台肆重新将匕首抵在沈鹤园的脖子上。
“既如此,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王爷何必如此呢。”
沈鹤园轻咳一声。
抬起眼眸,眼里闪过一道犀利的目光。
“说来,臣等也只是奉命行事,想杀他们的可不是臣,王爷就是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啊,说不准王爷还因此获罪,这多不划算。”
他伸手捏住眼前锋利的刀片。
“冤有头债有主,王爷何苦为难臣呢,再说了,王爷就那么有信心,能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臣?”
“.........”
澹台肆打量着沈鹤园这张一向带着笑容的脸。
手中的匕首一用力。
沈鹤园的手指立即见了血。
他指着一个方向。
“看到许进立的脑袋了吗?”
澹台肆指着树下一颗失了血色的头。
“你好好看看,总有一天,本王一定亲手取了你的脑袋。”
沈鹤园嘴角慢慢咧开。
“若真如此,也是臣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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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军已撤出了仓华山。
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染红了泥土的鲜血。
刚才那场厮杀仿佛没有发生过。
林子上方的鸟不断发出鸣叫。
似乎也在为枉死的人哭泣。
容浔站在澹台肆身边。
感觉到身旁人呼吸比平日急促不少。
他眨了眨泛红的双眼。
伸出双手轻轻包裹住澹台肆的手。
“阿肆.......”
容浔只是轻唤他一声。
澹台肆的呼吸便乱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挣脱开容浔的手。
沙哑着声音道:“浔儿.....不要碰我,我的手上有血......”
“这有何关系?”
容浔重新握着澹台肆的手。
“阿肆,你不要难过,今晚之事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
他紧紧包裹住澹台肆冰冷的手。
想多给他一些温暖。
一直以来;
不管百姓如何看澹台肆;
他一心只想救人。
而皇宫里那位坐观天下的人;
受尽天下百姓的供养。
景国上下的百姓无一不尊崇他、将他当作天子来敬仰。
这样一个人。
却一心只想杀人。
澹台肆回握住容浔的手。
望着满地的尸体。
他的双眼闪过一丝无措。
十三年前;
他的父皇隆熹帝亲自教导过他————
‘古者明王圣人,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彼其爱民谨忠,利民谨厚’。
身为皇室之人,受天下供养,便要诚心爱戴百姓。
身为君王更应如此。
澹台肆从未有过当那天下之主的心思。
他年少时便立志,要为他的父皇守好景国的江山;
要守护好景国的百姓。
他在北境十三年,那边虽时常有外族人来骚扰。
但他守在那里。
也保了一方百姓无虞。
如今回了京师。
天子脚下。
他却护不了几百号人。
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感觉到手中的温度。
澹台肆忽然弯腰紧紧抱住容浔。
“浔儿,我真怕我后面护不住你。”
“说什么傻话。”
容浔抱着澹台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也男子,我也能保护你,阿肆,别将我想的太弱。”
容浔忽然发现。
看起来可畏惟人的澹台肆。
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他忽然很想知道。
当年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是如何在战场上,成为景国人人景仰的战神的。
仓华山忽然刮过来一阵强劲的风。
吹的树林刷刷作响。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明显了。
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
今晚唯一的光线也不见了。
唐久带人处理好尸体。
上前对澹台肆道:“王爷,都弄好了,这些人的遗体该如何处理?”
周围的士兵点着火把。
光线下,澹台肆的一边脸隐在黑暗中。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告知他们的亲人,让人来领回去,总不能葬在这里,成了孤魂野鬼。”
“.........”
唐久和关牧面面相觑;
一时间没动作。
澹台肆看向他们:“怎么了?”
“王爷,这怕是不妥——”
关牧性子直。
当下就将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若是告知他们的亲人,得知人死了,还不得闹起来。”
“那就随他们闹去。”
说完。
澹台肆带着容浔往山下走。
身前跟着一队人点着火把。
为两人开路。
容浔扣紧澹台肆的手。
压低声音道:“阿肆,你是想煽动百姓将此事闹大吗?”
澹台肆望着眼前跳动的火光。
点点头:“朝中总有人利用民心将我的名声弄臭,我这样做,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我担心你,若到时候他们将罪名安在你头上该如何,这人可不是你杀的。”
“别怕,百姓不是愚蠢之人,总有能明事理的。”
今夜之事闹的那么大。
沈鹤园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回府的路上。
容浔问出了多日困扰他的问题。
“阿肆,你,想坐上那位置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之前说过的话,要做你不愿做的事情......”
澹台肆听了笑笑。
“你觉得我要造反,然后自己登上那位置?”
“什么造反?”
容浔不满的纠正澹台肆的话。
“若君王贤能,自然叫造反,可若是君王昏庸无能,那就不叫造反。”
“哦?”
澹台肆揉了揉容浔的脑袋。
“那该叫什么?”
“那叫自救——!”
容浔主动钻进澹台肆的怀里。
“总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也相信你。”
“........”
怀里人的温度暖了澹台肆的内心。
他揽住容浔。
低声道:“你希望我坐上那位置吗?”
“.........”
沉默了一会儿。
容浔轻声道:“我希望景国的百姓过的好,也希望你过的开心。”
“......”
澹台肆将人揽的更紧了。
“我知道了。”
他吻了吻容浔的头发。
轻轻叹息一声:“谢谢你,浔儿。”
不过。
他从来就不想要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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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
大片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夜空。
分明是夏夜。
却大有风雨欲来的样子。
澹台肆将隆熹帝亲自赐给他的剑拿出来佩戴在身上。
踏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潜进了皇宫。
直奔澹台尧的寝殿。
这几日澹台尧头疾发作。
接连几天都没有传人侍寝。
躲过守夜的太监。
澹台肆提着剑走到澹台尧的床边。
他提着剑掀开重重纱帐。
望着上面睡熟的人。
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澹台肆慢慢将剑抵在澹台尧的脖子上。
许是人对危险都有一定的感知力。
在他的刀刚放上时。
澹台尧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头顶上方的澹台肆先是一愣。
而后感觉到脖子上的剑。
澹台尧瞪大眼睛。
“来........”
“皇上若是将人唤来,臣可不能保证你的脑袋还会不会好好的挂在你的脖子上。”
澹台尧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发出来了。
见状,澹台肆笑笑。
“很好,接下来,臣有事要奏,皇上可得听仔细了。”
澹台尧点点头。
心里却大骂澹台肆———
放眼天下。
哪个大臣禀奏会深夜潜进皇上寝殿,还将剑放在皇帝的脖子上。
澹台肆这个乱臣贼子!
他早晚一天要凌迟了他!
澹台肆盯着澹台尧的脸。
沉声道:“皇上可知,隆熹帝为何要将景国的一半兵权交予臣?”
澹台尧没说话。
澹台肆继续:“隆熹帝早已对景国承袭皇位的规矩不满,他交予臣兵权,又亲赐了悯生剑,实则是告诉臣,若以后的君王昏聩不明、荒淫无道。臣便可用这剑杀了他。”
!!!
澹台尧不可置信的望着澹台肆。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