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好命
大长公主府内 ——
回忆戛然而止,再度看向明庆的尸首时百感交集;
古梅心疼的上前去扶起商玉婉:
“ 公主别伤心了,阿娘不是也说、任夫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
“ 当年那是任夫人自己的选择,她只是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公主您 ”
商玉婉转过头看着、古梅那张跟连翘六分相似的脸,布满褶皱的手抚上她的脸;
朱唇带着颤抖:
“ 都是本宫糊涂,琅华跟本宫朝夕相伴多年,本宫就不该怀疑她 ”
“ 她被明庆锁在后院数载日日折磨、一旦有孕、四月时就寻大夫勘测性别,男孩就流掉、最终怀了明书月才能得片刻喘息 ”
“ 彼时明庆上交了那灵脉,皇兄欣喜不已越发重用他,他也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如日中天,琅华见本宫过的顺遂便自己咽下了苦果 ”
“ 琅华是本宫的姐姐啊!本宫为什么不信她 ······· 她死前都不肯说出真相、还是你娘死的时候本宫才知道一切 ······· ”
“ 本宫这一生万人艳羡、可琅华、绛允、连翘、长生、皇兄皇嫂都走了 ········ ”
商玉婉说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声音也渐渐哽咽:
“ 琅华死在了她最讨厌的冬天、明庆得偿所愿、琅华与世长辞 ”
“ 明书月真是叫本宫又爱又恨!当初若没本宫周旋、以她的德行这辈子别想嫁给宇铭 ”
“ 她明明是琅华的孩子啊!为什么要像她的父亲!”
“ 宇铭那孩子像姚欢,但更像皇嫂,本宫珍重的人都走了 ~ ~ ~ 老天为什么还叫本宫活着?”
“ 就连你娘也是,楼兰人手中长剑直奔本宫而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以身做挡,死前还跟本宫说不要难过 ······· ”
古梅擦了擦眼角湿润,温声宽慰:
“ 长公主现在好好的,才是大家最开心的事情,您也不是一无所有、您还有郡主啊 ”
“ 乐华郡主也还好好的,您别瞎想了 ”
商玉婉擦去眼角泪珠,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 把他拖去喂狗,派银甲卫追寻他那两个庶子的踪迹,一旦寻到格杀勿论 ”
古梅点点头:
“ 是、奴婢记下了 ”
商玉婉深吸一口气:
“ 本宫累了,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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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走出殿门,商玉婉的背影略显佝偻蹒跚;
韶华不在的脸上带着热泪,脑中萦绕着旧人旧事:
恬静少女甜甜一笑、声音清脆如铃:
“ 长公主殿下,嘉善能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祖上积德,天下间怎么会有您这样好的女子?”
“ 昨日嘉善给阿爹阿娘烧纸钱时还说呢,女儿遇到了活着的神明!”
少女眼神澄澈,满心满眼皆是对商玉婉的敬仰与倾慕。
画面一转,一脸油尽灯枯之象的女子躺在床上,下身的血蔓延至地板;
瞧见商玉婉温柔浅笑:
“ 嘉善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 ~ ~ ~ ~ 对不起 ~ ~ ~ 嘉善让殿下失望了 ~ ~ ~ ~ ”
“ 不要怪嘉善 ~ ~ ~ ~ 嘉善也不想这样 ~ ~ ~ ~ 对不起 ~ ~ ~ ”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灯光璀璨、身着正黄凤袍的女子画着精致妆容,穿戴整齐躺在床上;
殿内跪满了皇子皇女、后宫妃嫔,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做戏,哭的倒是一个比一个悲戚;
费力抬眸看了眼哭泣的商玉婉轻笑,想摸摸她的头却再没有了力气:
“ 阿婉 ~ ~ ~ 嫂嫂这一生太累了,这是嫂嫂自己的选择、你不要难过,君盛和大昭的未来就靠你了 ~ ~ ~ ~ ”
“ 嫂嫂不想跟你皇兄待在一起 ~ ~ ~ ~ ~ 把嫂嫂送到南荣的大海里吧 ~ ~ ~ 那是嫂嫂这辈子没见过的风景 ~ ~ ~ ”
“ 噗嗤!” 一声刀剑入腹,杀红了眼的商玉婉浑身一震,口中一声悲鸣溢出,迅速斩杀了面前楼兰将士;
女子腹部绽开血花,被商玉婉半抱起后、颤抖着手拉住她的盔甲:
“ 不要 ~ ~ ~ ~ 不要哭 ~ ~ ~ 您 ······· 您是长公主!金枝玉叶 ~ ~ ~ 风华绝代 ~ ~ ~ ~ ”
“ 奴婢 ~ ~ ~ 奴婢 ······· 死得其所 ~ ~ ~ ~ 应该 ~ ~ ~ 应该不算丢脸了 ~ ~ ~ ”
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男子气若游丝,商玉婉半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男子抬起皮包骨的左手抚上商玉婉的华发,又轻轻擦拭她满脸泪水:
“ 尽人事听天命 ~ ~ ~ 多活了二十余载 ~ ~ ~ ~ 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 ~ ~ ~ ~ 唯一遗憾的是、为夫再不能为阿婉描眉上妆了 ~ ~ ~ ~ ”
“ 好好照顾自己 ~ ~ ~ 为夫会在奈何桥边 ~ ~ ~ 日日祈祷我的阿婉岁岁无虞 ~ ~ ~ ~ 再抱抱为夫吧 ~ ~ ~ ~ 为夫有些冷了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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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玉婉缓缓闭上眼:
“ 古梅 ~ ~ ~ ~ 本宫好累啊 ”
古梅眼眶含泪:
“ 公主累了就歇歇吧,大昭现在好起来了,郡主和小王爷也有能耐、大昭后继有人了 ”
商玉婉眼角泪迹干涸、颤声开口道:
“ 跟本宫去看看你娘、琅华和绛允吧 ”
古梅连连点头:
“ 诶 ~ ~ ~ 咱们这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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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末已至 ——
京郊数百公里外的一座小宅院内灯火通明;
东莱堇一端坐小院石桌前,周遭站满了青衣蒙面人;
随着几道身影飞身进来、跪在地上深深叩首:
“ 启禀圣女殿下!人已经带回来了 ”
东莱堇一抬眼望去,瞧见的是战战兢兢的南映仪;
南映仪强忍住害怕,随着他们一起行礼:
“ 参见主子 ”
东莱堇一打量她许久,半晌后轻笑一声:
“ 你比你姐姐可差多了 ~ ~ ~ ”
又是南向晚!南映仪袖中的手死死攥着,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强忍住愤怒和掌心疼痛,南映仪深深叩首:
“ 主子说的是,长姐倾国倾城,自然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
东莱堇一浅笑:
“ 没关系,好在你的命够好,接连几次都是不战而胜,本尊也有点相信你们大昭的玄学之说了 ”
南映仪猛地抬起头、带着疑惑小心开口:
“ 主子的意思是?”
东莱堇一浅笑:
“ 商舟牧的王府都被封了,人也困在大昭皇宫终身不得出,勉强也算是你完成任务了 ”
南映仪神色一喜:
“ 多谢主子垂帘!”
东莱堇一复又看向那张脸,对带着她来的人开口询问:
“ 药给了多久了?”
那人拱手作揖:
“ 回圣女殿下的话,自周期过后到现在,该有一月有余了,现在动手也可以 ”
南映仪一头雾水,看着周遭一双双眼睛冰冷的看向她,倒是让她不寒而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东莱堇一点点头:
“ 嗯 ~ ~ ~ 那就现在剥吧,再给她寻张更漂亮的脸,这张脸太过平庸了 ~ ~ ~ ”
南映仪再蠢也明白了他们要干什么,连忙跪地求饶:
“ 主子饶命啊!映仪什么也没做错啊!求主子饶命!”
东莱堇一轻笑:
“ 你放心、会给你用麻沸散的,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脸了 ”
随后挥挥手、青衣人蜂拥而上,不顾南映仪的挣扎将其困住,其中一人狠狠击向她的后颈;
南映仪瞪大眼睛,一阵晕眩袭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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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两名青衣人上前,掏出一个小型多宝阁;
将多宝阁轻轻放在地上,随着 “ 咔嗒 ” 一声轻响,多宝阁缓缓打开;
刹那间,寒光闪烁,里头密密麻麻摆满了锋利无比的匕首,刃口闪烁着森冷的光;
按着东莱堇一的吩咐,其中一人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黄褐色药丸塞进她嘴里;
刀刃薄如蝉翼,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幽光。
男子手法娴熟,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沿着南映仪头皮与额头的交界处,缓缓划下,刀刃所过之处,肌肤被悄然分开;
另一人配合着倒出瓷瓶内黑色药粉,随着他下刀撒在上面;
那药粉神奇的很,刀尖入肉却不见一点血珠;
持刀的青衣人用力一扯,南映仪整张脸皮瞬间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狰狞创面;
剥下来的脸皮被放在特殊药水浸泡的水盆中,薄如蝉翼还带着肌肤的温度。
男子打开最后一层多宝阁的暗格,里头有一个狭长锦盒;
打开后是另外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面具的质地细腻,五官轮廓栩栩如生;
然看他们的行事作风,这面具怕也是从某个无辜之人脸上剥下的,令人不寒而栗。
男子将新的人皮面具在水盆中浸泡一番,随后紧紧贴在了那血肉模糊的地方,掏出细如发丝的月光线开始缝合;
南映仪犹如死猪一般任人摆布,此等痛苦愣是眉头也没皱一下;
随后另一人拿出纱布、迅速沿着缝合处包扎,将整张脸裹得严严实实后才收起多宝阁。
一切收拾妥当,两名青衣人架起南映仪,将她拖进了一间昏暗的屋子;
屋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角落处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床,床上铺着粗糙的被褥;
他们毫不怜惜地把南映仪扔在床上,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院内东莱堇一正看着盆中那人皮面具,颇为嫌弃轻啧一声:
“ 这女子生的实在一般,倘若是西域人士怕是这辈子嫁不出去 ”
“ 三六,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 ”
被点到名的青衣女子出列跪地:
“ 谨遵圣女殿下之命 ”
随后拿起水盆中的人皮面具,摘掉面上覆盖的面纱,一张姣好的容颜片刻便被南映仪的脸代替;
女子清了清嗓子,再开口便是南映仪的声音:
“ 殿下,现在就去荣阳侯府吗?”
东莱堇一点点头:
“ 尽早过去吧,道理你都懂,怎么说不用本尊再嘱咐了吧?”
女子单膝跪地:
“ 属下明白!绝不让殿下失望 ”
随后纵身一跃,青色身影隐进层层竹林。
东莱堇一复又开口道:
“ 等那南映仪醒了就告诉她、下一步是安王府,身份是一介孤女了无依仗 ”
“ 商北简后日会出宫游玩,戏码你们自己定、本尊只要看到成效 ”
青衣人纷纷跪地叩首:
“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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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说话间、一只通体褐色的小鸟带着一封信件飞进小院;
东莱堇一口中发出鸟叫声、小鸟似是得到肯定、便飞身来到她肩膀停下;
打开信件后上面写的是前线战局,大昭新来了一位军师、她是个女子手段不少;
那女子出的第一个策略让我军损失五千骑兵,虽比之国家储备兵将来说不痛不痒;
可他们见识到这个女子的手段后倒有些后怕,大昭的大将军对她很是器重。
赤练将军(修封擒)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大昭那位公主身陷囹圄的消息,在战场上逐渐有些分心;
価格午被他委派为前锋冲锋陷阵,结果大昭左右夹击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 嘭!” 信纸粗粗看完、东莱堇一怒而拍桌:
“ 给阿瑾传信!换下修封擒!我西域将士还不如一个女人重要!要他这样的主帅有什么用!”
其中一青衣人连忙上前:
“ 殿下!这万万不可呀!眼下贺家只有贺涂晟这么一个有用的还被生擒,価格午将军又尚且稚嫩,现在唯有赤练将军能与之抗衡啊!”
“ 咱们西域四处征战、虽处处得胜但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殿下您要三思啊!”
东莱堇一强忍怒气:
“ 现在给三三传信,去皇宫禁牢杀了那个女人!”
青衣人心下一紧:
“ 殿下!若她死了,那 ········ ”
东莱堇一眸光恨恨:
“ 她死在皇宫就是大昭皇帝动的手、和本尊有什么关系?把他们那两个孩子带出来 ”
“ 跟修封擒说是本尊冒死保住了他这两个孩子,让他拿下大昭为心上人报仇 ”
一众青衣人纷纷跪地:
“ 殿下英明!”
东莱堇一撕碎信纸:
“ 他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拿不下大昭就以死谢罪 ”
青衣人拱手:
“ 谨遵圣女殿下御令!”
随后两名青衣人纵身一跃、向着大昭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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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末已至 ——
荣阳侯府门口的两个小厮昏昏欲睡,打着哈欠同打更人笑着闲谈:
“ 呦!你这日日都打更,这觉可够睡啊?”
打更人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牙齿,说道:
“ 嗐,这打更的活儿虽说夜里得四处走动,可白日里能补补觉也还算凑合 ”
“ 哪像二位小哥,得在这侯府门口守着,没个安稳觉睡。”
那小厮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 谁说不是呢,这荣阳侯府规矩多,我们这些个下人一刻都不敢懈怠 ”
“ 也就是月奉还算可观,不然谁愿意就这么待着啊!”
打更人乐呵呵打圆场:
“ 咱们都是些下九流哪儿能比得上二位小哥啊,瞧瞧您二位穿的这衣裳、小人就算打一年的更也舍不得买一件啊!”
小厮哈哈大笑:
“ 哎呦你可真会说话 ”
打更人嘿嘿一笑:
“ 小人还得去旁的街道打更呢,改日在同二位小哥闲聊哈 ”
小厮笑呵呵摆摆手,打更人刚走,远处就走来一蓬头垢面的女子。
女子脚步虚浮,直奔荣阳侯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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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厮眼神一凛,立马怒声呵斥:
“ 哪儿来的要饭的 !还不快滚!这儿是荣阳侯府!你眼睛瞎了不成!”
女子瞧见侯府大门眼神一亮,掀开遮挡住面庞的碎发看着他二人开口:
“ 我是二小姐啊!你们不认识了吗!”
两个小厮心下一惊,提着手中灯笼小心上前,暖黄灯光一映照、赫然就是贴着南映仪脸皮的三六;
小厮神色一喜:
“ 哎呦!真的是二小姐!这声儿没错!快快快!快去通报侯爷啊!”
另一个小厮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应声:
“ 诶诶诶!奴才这就去!”
三六看上去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对着另一小厮有气无力地说道:
“ 快,快扶我进去,我好累…… ”
剩下的那个小厮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三六,赔着笑脸说道:
“ 二小姐您受苦了!小的这就扶您进去,侯爷一直在找您的下落、一会儿见了您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三六靠在他身上,气若游丝开口道:
“ 不要声张,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若是嘉王妃(沈友秋)知道我回来了肯定要找上门来,陛下也不会饶了我 ”
嘉王的事他们一早就知道了,打南万里派人寻找她踪迹到现在、一直是杳无音讯;
南万里还曾上沈家的门前去问询要人,叫人家给轰了出来;
只说你找你女儿来我府上发什么疯?倒是嘉王妃还想问问你是不是把你女儿带走了;
毕竟在南映仪出逃第二天、沈友秋就把这事禀报了商君盛,张贴了告示说明嘉王宝林见嘉王故去,私逃皇宫背叛皇家;
南万里就一直坚信人是被沈友秋藏起来了,底下势力一天没停的在找。
思及此、小厮连连点头:
“ 诶诶!二小姐放心!奴才们一定守口如瓶 ”
“ 您受了许多苦,这回回家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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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荣阳侯府灯火通明,南万里看着面前失而复得的女儿喜极而泣;
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他本来以为女儿已经被沈友秋弄死了;
三六一边哭一边说,那日嘉王身死的消息传来,女儿就进宫去寻求长姐庇佑、准许女儿能回侯府安稳度日;
结果被长姐和长公主一顿训斥,长姐身边的人去叫了嘉王妃上门,沈友秋直接把她带走囚禁在王府日日折磨;
今日是趁着沈友秋新得的儿子病了,府上没人看着她、所以她才趁乱跑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直说自己当初不该不听他的话,现在迷途知返,还请父亲庇佑她;
南万里本就偏疼这个女儿,如今见她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更是心疼不已,批了最好的院子给她住着,说万事都有爹爹护你周全;
三六与扮做明珠的暗七打了个照面,身上的巫药散发出一样的气味,二人心照不宣别开视线。
南映月和南淮知他们匆匆赶到,与长姐抱头痛哭诉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