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躬身行礼:
“ 属下领命!”
随即便出了勤政殿,向着后门走去;
等他走后、一众皇城守卫也纷纷进殿,瞧见坐着的商镜黎后;
众人纷纷行礼:
“ 叩见昭安王殿下!”
商镜黎眼皮微抬:
“ 外面的人都解决了?”
其中一人上前回话道:
“ 启禀王爷逆贼已尽数铲除,粗略算了算,对方来人八百左右 ”
“ 有了您手下霜降兄弟出手支援,我方转危为安 ”
“ 御前守卫伤员五百余人,死者四百左右、现伤员得到了医治 ”
随后顿了顿又开口道:
“ 王爷 ······· 荣德公公也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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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镜黎顿了顿,恰逢此刻守卫将尸体抬了进来;
但见荣德腹部一个血洞,整个人睁大眼睛,显然是诧异非常;
那守卫面色沉痛:
“ 荣德公公的徒弟是商陌白的人,方才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就把荣德公公杀了 ”
“ 方才两方交战之时、那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末将等忙着杀眼前之人、也未曾留意他的动向 ”
“ 还是清点人数之时才发现那人跑了 ”
商镜黎看着荣德,颇有些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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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我的小王爷啊!您慢着些别摔着了!”
记忆里的荣德还不是这般老态龙钟;
商君盛刚把商镜黎接回来的时候,一边把持朝政、一边照顾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平日里上朝的时候,更多的是荣德合福带着他。
彼时五岁的商镜黎正欢快的跑向池塘;
身后的荣德心惊胆颤的:
“ 小王爷!!!那是池塘您不能去啊!!!!!”
一边说着一边死命往前追,身后的合福也是气喘吁吁:
“ 小 ······ 小王爷!您快回来啊!陛下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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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商镜黎没理会任何人,自顾自的往前跑;
守在池塘边的宫女们纷纷上前阻拦:
“ 奴婢们参见长安王殿下!殿下,昨日刚下过雨池塘水深得很 ”
“ 您别再往前走了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们担待不起啊!”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荣德匆匆赶来、顾不上顺气一把将商镜黎抱在怀里;
随后后怕般开口道:
“ 小王爷啊,您说您总这么任性,这要是叫陛下知道了又得说您 ”
商镜黎轻哼一声:
“ 皇兄才不会说本王呢,那池子里有荷花,本王想摘了送给皇兄的 ”
荣德听着此话松了口气:
“ 哎呦小王爷心疼陛下,陛下知道了肯定开心 ”
随后冲着那群丫鬟开口道:
“ 没听到小王爷说的吗?还不去摘荷花?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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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商函正跟着金宝珠(德妃)走过来;
瞧见被被抱在怀里的商镜黎,心下厌烦的很;
倒也不是旁的,商君盛把他带回来,虽说昭告天下是先皇幺子;
但其生母不详,商君盛又对他照顾非常,不少人都猜测是商君盛养在宫外的私生子;
金宝珠也是其中之一,这不瞧着他在,嗤笑开口道:
“ 呦 ~ ~ 二位公公这是带着皇弟出来散心啊?”
荣德二人闻声看去,纷纷拱手行礼:
“ 奴才(杂家)叩见德妃娘娘,见过六皇子殿下(那时候的商函还没封王) ”
金宝珠领着商函走至众人跟前、蹲下身子捏商镜黎的脸:
“ 皇弟到底是行宫长大的,真是没规矩 ~ ~ 见了本宫也不行礼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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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德听着此话、眉头一簇将商镜黎护在身后,板起脸开口道:
“ 陛下厚待小王爷,心疼他年纪小便没教那些个规矩 ”
“ 平日里小王爷在陛下跟前都无需行礼,娘娘可是对此有异议?”
当天的金宝珠刚在商君盛跟前吃了个闭门羹,一肚子火没地儿撒;
听着此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 公公这话说得,可是拿陛下压本宫不成?”
“ 本宫是四妃之首,论家室也不比旁人差,皇后娘娘故去后本宫一直协理六宫 ”
“ 不过是逗弄皇弟两句罢了,怎的就扯到陛下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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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德冷笑一声,正欲张嘴说什么,身后的商镜黎扯了扯他的衣袖;
荣德转过身去,便瞧见唇红齿白的少年张开手要抱抱,看的荣德心都化了;
随后笑着把商镜黎抱起来,转过头看着金宝珠。
合福走上前几步、笑着开口:
“ 许是奴才久不同娘娘打交道了,竟一点儿没听出来娘娘是开玩笑呢 ”
这话一语双关,合福是后宫大总管,时常与后宫女人打交道;
这一呢、是说金宝珠现在不得宠,跟皇帝去其他宫里居多;
您便是四妃之首,上头也还有个齐瑞(宸贵妃)压着呢;
这二呢、说难听点就是,你什么德行咱们心知肚明;
没那个必要在这装相不是?
金宝珠显然听懂了弦外之意,登时怒从中来:
“ 放肆!你也敢言语挑衅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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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欲接话、商镜黎嗤笑开口道:
“ 一个妾室,也敢叫本王皇弟?”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静止了,毕竟商镜黎刚回来半月不到;
人前一直是人畜无害的样子,瞧着乖顺极了,谁能想到一个五岁孩子能说出这话?
金宝珠气的指着商镜黎:
“ 放肆!!!!!你即便是先皇的孩子,也不能对本宫这么无礼!”
商镜黎状似疑惑歪头问合福:
“ 合福伯伯,本王是正几品呀?”
合福跟人精似的,怎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随后笑着拱手道:
“ 回小王爷的话,您是陛下亲封的正一品长安王殿下 ”
“ 是大昭有史以来第一位拥有影卫、羽林卫的王爷 ”
“ 更是头一位未满十六便封王,且王爷的府邸已经在修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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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镜黎听着此话嘿嘿一笑,晃着两条小腿示意荣德带他走近些;
金宝珠和商函不明其意,站在原地看着他逼近;
等商镜黎走近、“ 啪!” 的一巴掌扇在金宝珠脸上;
声音不大,用的力气也不大,但屈辱不小,金宝珠登时就怔愣住了。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商镜黎又怒声开口道:
“ 你才放肆!一个妃、从二品的位份也敢对本王不敬?”
“ 眼下皇后嫂嫂仍在,就凭你一个贱妾也敢叫本王皇弟?你可是对嫂嫂不敬?”
“ 怎么,你是想做皇后了是吧?你是个什么东西!给嫂嫂提鞋都不配!”
“ 也不看看你们家配不配!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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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函听着此话、上前几步怒声开口:
“ 我母妃好歹是你的长辈!岂容你这般羞辱!”
商镜黎眯眼看着他:
“ 死崽子,你不说话我还忘了你了,既说到长辈,为何不给本王行礼?”
“ 穆坚呢!给本王出来!”
话音落下、一道黑色身影闪现:
“ 王爷!”
商镜黎怒声开口道:
“ 把这女人丢到池塘里去!还有他那个儿子、目无尊卑!一起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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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珠登时狂怒:
“ 小杂种你说什么!”
话音落下就欲上前去抓商镜黎、谁料后头传来一阵威严之声:
“ 没听到长安王的话吗?还不把德妃和六皇子丢进去!”
众人闻声望去,瞧见的就是明黄龙袍的商君盛;
还不等金宝珠母子反应过来,就有内监眼疾手快上前了;
“ 噗通 ” 两声,母子二人真的被丢了进去;
跟着二人的丫鬟婆子急的哭出声,跪在地上求饶:
“ 陛下息怒!王爷息怒,我们娘娘只是一时言语不当!还请您宽恕啊!”
商镜黎瞧见商君盛来了,眼泪一抹挣脱荣德怀抱;
快步跑向商君盛,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的眼泪汪汪:
“ 皇兄 ~ ~ ~ 我什么都没做错,她上来就捏我的脸,还说我没规矩 ~ ~ ~ ”
“ 两个伯伯替我说话还被骂了,皇兄 ~ ~ ”
话落眼泪越掉越多,商君盛心下叹气,面上却将人抱了起来:
“ 朕不是替你做主了吗?你是王爷,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 ”
随后走到池塘边看着挣扎的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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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商函和金宝珠逐渐脱力,商君盛冷声开口道:
“ 把他们捞上来 ”
宫女们将人捞上来后、母子二人像是落水狗般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商君盛打量了眼穆坚,但见其静静站着、也没有给他行礼的打算;
随即转回视线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 德妃真是好大的能耐,以下犯上欺辱朕的弟弟?”
金宝珠听着此话、连忙翻个身过来跪地求饶:
“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都是妾身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怀中的商镜黎听着此话、冲着金宝珠做了个鬼脸。
商君盛当然没错过,不由得心下好笑,面上却是冷声开口道:
“ 镜黎说的没错,朕看你是协理六宫久了,生出旁的心思了 ”
“ 即刻褫夺德妃协理六宫之权,回宫闭门思过一月 ”
“ 商函不敬长辈,罚抄孝经两百遍 ”
随后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抱着商镜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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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去的路上、商君盛叹气开口道:
“ 朕不是叫你在宫里好好待着?等朕回来再出去玩吗?”
“你刚回来对后宫还不熟悉,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商镜黎听着此话、委屈的撇撇嘴:
“ 可皇兄一天那么忙,勤政殿都要闷死了 ······· ”
商君盛简直气笑了:
“ 你可知你多少侄子侄女,想在勤政殿待着都没机会?”
“ 朕是皇帝,不是寻常人家的兄长,自是该想着天下万民,要是日日跟你玩,天下岂不乱套了? ”
“ 再说今日这德妃的事,朕看了半晌,不过是个小事非逼她动怒做什么?”
“ 金家如今正值鼎盛,你也算歪打正着,正好敲打敲打他们,可再有下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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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德眼珠子一转、陪笑着接话道:
“ 哎呦陛下 ~ ~ ~ 咱们小王爷聪慧过人,才这么点大就能给您分忧了 ”
“ 再说今儿个也是因为小王爷心疼您,您近来朝堂事忙火气也重 ”
“ 这小王爷今儿个本来是想亲自去给您采莲花,回去叫御膳房给您做做些吃食的 ”
商君盛听着此话,狐疑看着商镜黎:
“ 荣德说的可是真的?”
商镜黎见他不信、气的别过脸去冲着荣德张开手要抱:
“ 哼!镜黎不要皇兄抱了!我要荣德伯伯抱!”
商镜黎皮肤娇嫩,刚才被金宝珠掐过的地方还带着红肿;
瞧着他冲自己伸手,荣德这心里头就像灌了蜜似的;
最终在商君盛眼神示意下才把人接过来。
进了荣德怀里后就歪过头去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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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盛好笑不已:
“ 怎么朕的大太监,都成了你这小子的了?”
“ 朕瞧着他们二人伺候你,比伺候朕还上心,你也倒是跟他们亲些 ”
合福忙笑着打圆场:
“ 陛下说的什么话?小王爷心里头最惦记的是您,这不出来玩想的都是您嘛 ”
“ 奴才二人跟着陛下伺候多年了,也是看着陛下重视小王爷,这才爱屋及乌不是?”
偏偏商镜黎还气他、“ 吧唧 ” 在荣德脸上亲了一口:
“ 我晚上要跟伯伯睡 ”
这话一出吓得荣德一身冷汗:
“ 哎呦喂我的爷呀!您这不是要奴才的命嘛 ~ ~ ~ ”
“ 您是主子、杂家是奴才,怎能同榻而眠呀!您实在舍不得奴才,就由奴才给您守夜就是了 ”
话是这么说,心里可是别提多开心了;
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天天粘着自己,相信没有人能拒绝;
外人都尊称他们一句公公,私下底都叫他们死太监、阉人这种话;
只有商镜黎打在行宫见面的时候,叫他们二人为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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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再看向了无生机的荣德时;
商镜黎红着眼眶,颤声开口道:
“ 荣德为皇兄操劳多年,如今以身殉职,本王感念其奉献 ”
“ 明日着人去王府支二百两黄金,为荣德公公风光大葬 ”
这话一出、众人心下都是一片哑然:
一个太监?就算他是御前大总管、用得上二百两黄金办丧事?
怪不得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入宫,这得了哪位爷的青眼,死都能赶上超重官员规制了。
但众人面上不显、拱手笑着恭维:
“ 王爷仁德!公公在天有灵定会欣慰的!”
商镜黎别开眼去,开始想起商忱临那句话 —— 若为了华阳郡主,不要带她回南梁;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与他亲近之人一个接一个过世 ······
最后又转头看着荣德、侍卫们已经抬来了担架和白布;
将尸体收殓好后,抬到了门外去。
随即有人问及商镜黎伤口要不要叫太医;
被他一口回绝后众人行礼告退、出门去收拾其他尸体,派内监们前来清洗地面;
独留商镜黎一人坐在炕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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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此时霜降带着商君盛主仆回来了;
商君盛身后跟着一众金甲侍卫、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金色长龙;
这就是商君盛一直没用的底牌 —— 商卿越(先帝)给他留下的金甲卫;
到底是来得晚了些,等他们到的时候,宫里已经是胜局已定了。
商君盛瞧见商镜黎的胳膊、板起脸开口道:
“ 打不过就跑朕又不会怪你!好端端的又受伤了!”
商镜黎闻声望去,眼睛里泪花闪烁:
“ 皇兄,荣德没了 ······· ”
商君盛身形一晃、眸中闪过痛色:
“ 荣德一生鞠躬尽瘁,朕自会为他安排好身后事 ”
转过头对着偷偷抹泪的合福开口道:
“ 你先带镜黎下去、叫太医前来为他治伤,朕先去御书房拟旨 ”
“ 等御林军收拾好外头残局,清点好各家死伤之人,直接去御书房寻朕 ”
合福点点头、拱手哽咽开口:
“ 奴才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