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人情往来
俗话说得好,红事不请不来,白事不请自来。许大茂的灵魂比较复杂,对于生老病死在这个年代,邻居之间应该承担的责任完全不知道。对于崔大可的死亡,他完全没当一回事,只是在家里陪着秦京茹洗被子、洗被套。
中午吃完饭之后,刘海中和老秦不请自来,敲响了许大茂的家门。
“您两位这是稀客,怎么一起过来了?”许大茂打开门,看见是老秦和刘海中,好奇地问道。
“钱远丁医生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咱们后院也就咱们几个,一起过去搭把手吧。”刘海中说着话,顺手接过了许大茂递过来的烟。老秦也接了烟,点点头:“这毕竟是一个院的嘛。我和刘师傅还有你一起过去。我家有老刘家各出两斤棒子面,拿一点白菜。你家也出差不多的东西就行了。”
老秦和刘海中说完之后,许大茂大脑深处的那些记忆才闪了出来。这个年代,隔壁邻居出事了,都是主动过来帮忙的。
他点点头,也没多说啥,看了一眼秦京茹:“拿两斤面,拿点白菜。你和二大妈还有秦家嫂子一起过去吧。”
刘海中看许大茂说完了,也没多呆,转身朝外走。
出了自己家门,许大茂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不仅仅是自己夹在刘海中和老秦中间,甚至聋老太太都已经拄着拐杖出来了。
到了中院更是不得了,易中海也回来了,正和阎富贵说着什么呢。看到刘海中,易中海也点点头,跟着一起往前院走。
好像大家都是从后往前安排好的一样。后院的到了中院,中院的就往前院走,很有规矩,也没有人指挥。
到了前院,发现桌子都已经摆上了。丁秋兰家的大门口已经贴上了白纸,大门是开着的,里面人影绰绰。大门不是说开着,而是被人卸了下来。
门板上盖着一块白布,崔大可的尸体就躺在那里。两个门板并排,又有两个长条凳,尸体的脚下面点着一盏油灯。
这里面的规矩和门道,许大茂完全看不懂,就跟着刘海中和老秦。
阎富贵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拿着一个本子,用笔记着东西。
很多事情是有惯性的。刘海中指挥的人在排着桌子,阎富贵就用笔记着来往的人情。
许大茂被刘海中指挥着去抬菜,抬到中院给妇女同志们去洗。
易中海进屋里和丁秋兰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就叫来了阎解成和刘光奇,让这两小子去街道办去了。
刘海中和易中海又把前院中院所有的孩子轰到了中院去,就开始给崔大可穿衣服了。这件事情属实是吓到了许大茂。当刘海中看过来的眼神,许大茂拼命摇着头。
都不知道这个时间是怎么过的,恍恍惚惚的就到了下午下班的点。
早上有三个孩子要上学读书,梁拉娣早上是最忙的,倒也没有留意隔壁的丁秋兰。这下班回来之后,直接就被自己院子里的事情给惊到了,赶忙找了个面熟的人,问了问情况,也是被震惊得一脸无语。
她都没顾上自己几个孩子,直接冲到了丁秋兰的家里。
也不知道是谁找来了一块白色的毛巾,裹在了丁秋兰的额头上。整个人畏畏缩缩地躺在了床上。
看着梁拉娣是一阵心疼,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知道寡妇的日子有多难过。她默默无语地坐在床边,和几个大妈看着丁秋兰。
等到外面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易中海走到了聋老太太旁边,小声地跟聋老太太说道:“早年间的规矩,也只能早早发丧。太太,您进去劝劝她吧,也得找个孩子摔个盆。”
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起来了。年纪大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参加丧礼的,不过整个四合院也就聋老太太的年纪最大。
易中海扶着颤颤巍巍的聋老太太,进了丁秋兰的家里。
坐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劝着丁秋兰的大妈们,看着聋老太太进来了,主动地就让了位置。
易中海扶着聋老太太坐下,聋老太太伸出手拉着丁秋兰的手,想了想才缓慢出声说道:“这人哪,走了也就走了,现在重要的呢,就是闺女啊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日子还长着呢,得好好的活着,活着也才有念想。”
这说着说着,聋老太太把自己都说哽咽了。
丁秋兰本来双眼无光,双手被聋老太太拉住之后,眼睛才慢慢聚了焦。看着聋老太太说话都说哽咽了,就强撑着转过头四周看了看。
“谢谢了,谢谢大妈了,谢谢大娘了。”看到易中海,对着易中海点点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两个眼睛本来都没有泪水流出来,这一会儿又不知道哪来的泪水。
易中海本来想做事情的,看丁秋兰这个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也长叹了一声,就坐在桌子旁边。
聋老太太就拍着丁秋兰的手,一直拍着。丁秋兰用另一只手把眼泪水擦了擦,就又无神地望着房顶。
“闺女哎,这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了。小易跟我说了一下,你这有没有认识的三亲六眷,找个半大小子过来,给你家的摔个盆,让他也顺顺利利地走。”
丁秋兰听到这里,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就准备下床,但是被聋老太太拦住了。
“闺女你说就行了,事情你易大爷给你办了。”
丁秋兰摇摇头,看着梁拉娣,哽咽着说道:“梁姐,求求你让大毛送送崔大可吧。”
看着还要挣扎起来的丁秋兰,梁拉娣擦了擦眼睛,扶着丁秋兰的肩膀往下压了压:“没事儿,大毛也喊他叔叔呢,会帮着忙的。”
这里的事情说完了,易中海就看着聋老太太。聋老太太摆摆手:“小易呀,你多帮着点,都是邻居,这都是命里带来的缘分。”
易中海听到这里也就点点头,出去和二大爷三大爷商量了。
出门就看见,提溜着饭盒从大门回来的何雨柱,赶紧招了招手:“咱院里的邻居丁医生的老公出了事情,你辛苦一下,帮忙做一下饭。”
何雨柱今天知道厂里有工人出了事,还真不知道是自己院子里的人。这事也没办法推脱,没看见前面的许大茂还蹲在那里刮土豆皮呢。
“行,我回家去换身衣服过来。”何雨柱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了。这个年代邻里邻居都是这么回事儿,平常吵吵闹闹无所谓,这种时候如果不帮忙,真的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走到中院的时候,就见到自己媳妇儿已经挺着肚子在帮忙洗菜了。何雨柱心疼得不得了,赶忙喊上白婉儿,回到家里,何雨柱就说道:“你也别出去了,到时候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唉,他家也没一个大人亲戚,这晚上说不定还得陪着去守夜。到时候你早点睡吧,我也就不回来了,省得把晦气带回来。”
白婉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都是院里的邻居,这该帮一把还得帮一把。你这换一身衣服是要干什么?”
“一大爷说,让我帮着去做饭,我也应承了下来。”
白婉儿点点头:“那咱家就不出帛金了,这事你跟易大爷说一声。”
何雨柱一愣,脸上带着笑点点头。
这个时候正在刮土豆皮的许大茂,看了看正走过来的秦京茹,就抬起头等着秦京茹说话。
“雨水和余海棠还没回来,要不今晚上不要让她们回来了,让她们在外面住一宿吧。”
其实秦京茹的年龄和余海棠还有何雨水差不多,但这个时候完全是一种长辈的思考方式。
许大茂点点头:“让你费心了,你看着办吧,就别让她们进院子了,你也去大门口等着。”
秦京茹听到许大茂的夸奖,脸都红了红,转过身就出去了。
“看不出来,你还倒是个心疼老婆的。”旁边的余莉突然出声说道,吓了许大茂一跳。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话问得余莉脸都一黑:“我比你还先在这里刮土豆皮,你是眼里完全没有我呀。”
这话说出来,旁边的几个人都笑出声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又有何雨柱这个大厨的掌勺,天刚擦黑的时候,第一道菜就已经上桌子了。
到吃饭正式开席的时候,丁秋兰都没有办法出来吃,还是梁拉娣端着饭菜进去。
饭菜吃完之后,刘海中和阎富贵挨着桌子通知:“家里的老爷们儿,等一会儿都留在这里,咱们开个会。”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拉着易中海就在一起嘀嘀咕咕。
许大茂实在是没脸看,这有能力的人,你还真阻止不了他。
妇女同志们帮着把桌子抬回家,锅碗瓢盆洗干净之后,就把小孩子们全部赶到中院,把前院留给了老少爷们。
这个时候刘海中背着手挺着肚子,站在丁秋兰家门前:“都是一个院里的,邻里邻居的。我们三个大爷也商量了一下,明天早上就帮着送一送崔大可同志。能请假的就请请假。今天晚上,我们三个大爷,还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们,大家轮流排个班,守着夜,防止这个长明灯啊,熄了火。这丁秋兰同志呢,也是只有一个人在咱们院里。刚刚也和梁拉娣同志商量了一下,丁秋兰同志这几天的伙食呢,就梁拉娣同志负责了。大家伙还有没有意见?”
听到刘海中说了这么多,许大茂其实挺感慨的。
说句实话,许大茂是根本没把这回事记在心上。就院里的这帮人,不说桌子板凳,锅碗瓢盆这些东西了,就现在丁秋兰的屋里,还有一帮子妇女在陪着她。甚至许大茂诅咒的聋老太太,也在屋子里陪着呢。
所以这个年代,邻里邻居有的事情是真的很难说的。
搞得许大茂都以为这个院里只有自己是小人了。
倒也是实在不好意思,实打实地一晚上,吹着冷风守了一晚上的夜。
更让许大茂惊讶的事情是,晚上街道办主任,还有街道办的办事人员,还都来到了居民家里。
说句实话,这个时候的政府人员做事情,真的是让许大茂感觉是在两个国家生活过的感觉。
后半夜冷得受不了的时候,每一个人又从自己家里夹了两三块煤球过来,就这么裹着大衣,烤着煤球,硬撑了一个晚上。
早上天刚有点亮的时候,易中海就领着一个赶板车的板儿爷过来了。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人全都从自己家里出来,帮着抬门板的抬门板。最后要出这个院子门的时候,刘海中拿来了两三个瓦片,递到了梁拉娣家孩子大毛的手上。
“用劲往地下一摔,用点劲!让你崔大叔好好上路。”
大毛倒也是个懂事的,看了自己娘一眼,看梁拉娣点了点头,真的用劲地就把三个瓦片摔在了地上。
摔完瓦片之后,阎富贵一把拉过大毛,不让大毛看出去的门板,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南锣鼓巷这个地方去八宝山也好,去东城殡仪馆也好,两边的距离其实差不多。不过八宝山的名头大,那去的人还挺多,所以排队什么的挺麻烦。昨天晚上商量完了之后,还是送到东城那边去了。
这一天的院子里,老少爷们们,帮着干事的,帮着整理的,忙得都够呛。
亏的95号院,自行车比较多,这一来一回也都折腾到下午了。
这件事之后,许大茂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真的不是简单说出来的。
很多事情如果没有老人帮你操持着,你真是看都看不明白。
就比如找大毛把瓦片摔了之后,为什么阎富贵要一把把大毛拉回来,那都是有讲究的。
毕竟不是真的孝子贤孙嘛。
就这样,崔大可和整个四合院的人都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你可以说他的葬礼比较简陋,但是该有的礼数那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