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大门口立着两个侍卫,看见东宫的车驾,其中一人立即跑进府里禀报,另外一个侍卫则迎了上来,
“拜见太女殿下!”
姬紫曦端坐在马车内,并未出声。
不多时,穿着一身便服的左相带着一堆人出来了。
见姬紫曦并未下马车,脸上的笑容微顿,随即神态自若的带着人行礼。
“下官拜见太女殿下。”
姬紫曦走出马车,看了眼这熟悉的人,略有些失望。
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她的阿泽。
敛下思绪,姬紫曦淡淡的道:“都起身吧。”
左相见姬紫曦走近,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未来得及亲自出门相迎,还请太女殿下恕罪。”
对方以礼相待,作为上门做客的人,姬紫曦自不会故意给脸色,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小事而已,左相不必放在心上。”
一行人走进左相府,在正厅前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
少年眉目如画,看向姬紫曦的眼神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姬紫曦看见这个少年,眼中的光陡然变亮,脚下规律的步子瞬间大了一倍。
少年见姬紫曦迎面走来,恭敬的准备跪下行礼。
“沈君泽,见过太女殿下!”
姬紫曦都顾不得跨步了,直接一个闪身将人扶住,“沈公子,无需多礼。”
突然出现在沈君泽身前的姬紫曦,让众人一惊,左相府的少爷小姐更是瞠目结舌。
姬紫曦淡定的将人扶起后,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妥,后退一步咳嗽一声解释道:“你我已有婚约,在自家人面前,就无需如此多礼了。”
左相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只能赔笑道:“殿下说得极是。”
姬紫曦转头看向左相,“今日前来,一是看望阿泽,二也是有些事想与左相商议。”
左相忙不迭应道:“殿下里面请。”
众人进了正厅入座,姬紫曦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沈君泽。而左相府中的五公子看到此景,暗自咬了咬牙。
自上次一别,他就已经心仪姬紫曦,怎能容忍这个素来不喜的大哥被姬紫曦如此亲近。
于是趁着奉茶之际,故意使绊子,手中的茶杯朝着姬紫曦倾斜。
然而沈君泽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挡了一下,茶水溅湿了他自己的衣袖。
姬紫曦立刻紧张起来,“阿泽,可有烫伤?”
沈君泽微笑摇头,“殿下莫急,无事。”
左相见状呵斥沈君浩不懂规矩,沈君浩看向姬紫曦,见她的目光没有半分停留在自己身上,只得委屈地退下。
姬紫曦看着沈君泽,轻声道:“阿泽,日后你要小心些,莫要被人算计了。”
沈君泽颔首,“有殿下在,我定不会有事。”
左相这时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知殿下方才所说之事是何事?”
姬紫曦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急,不知左相府可有府医?”
听见“府医”二字,左相下意识看了眼沈君泽打湿的衣摆,随即朝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夫郎道:“去将府医请来,再命人准备一套阿泽的衣服。”
左相夫郎看了眼沈君泽湿了一半的衣袖,有些迟疑的道,“不过是打湿了袖子,让他回紫华院换一身衣服也就是了,何必劳烦府医?”
沈君泽低垂下头,敛眉不语。
姬紫曦冷笑一声,看向左相,“哦,是吗?”
左相脸色一冷,加重了几分语气,“还不快去!”
左相夫郎被她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不敢再出声反驳,只得起身去准备了。
姬紫曦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将剩下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道。
“左相,不知沈小姐平日都在做些什么?可有入朝为官?”
无聊喝茶的沈妘兮突然被太女殿下点名,瞬间僵硬的放下茶杯,有些手足无措。
左相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
“太女殿下太过抬举她了,她目前刚过府试,不过秀才功名,还没有资格入朝为官。”
姬紫曦闻言,了然点头,“原来如此,能得秀才功名,想必学识不错,闲着无聊,不若与孤闲聊几句?”
姬紫曦的话看似在问沈妘兮,但她却不敢当成寻常问话般拒绝,只能站起身朝着沈君泽拱了拱手,“臣女学识浅薄,还望太女殿下莫要嫌弃。”
姬紫曦笑着摆了摆手,“能考中秀才,足以见你的学识扎实,孤曾是京城纨绔,若论学识只怕还不及你。”
这话沈妘兮可不敢接,只能陪笑着转移话题:“不知殿下想从何处入题?”
姬紫曦看向在场的另外两个男子,语气随意,“不如就以“序”字为题,即兴写一首诗,如何?”
沈妘兮听到题目后,沉思片刻,开口吟道:“繁星点点落幽庭,月序初升照夜宁。风动花枝香满径,云开雾散序吾形。”
姬紫曦轻轻鼓掌,“沈小姐果然不负秀才之名。”
就在姬紫曦准备继续再说几句之时,一名府医脚步匆忙地赶了过来。
她提着药箱跪下给姬紫曦行礼,“草民拜见太女殿下!”
姬紫曦见她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神情镇定,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很清澈。
姬紫曦点了点头,“起来吧,阿泽刚才被茶水烫到了,快给阿泽看看。”
府医立即应下,“是。”
府医起身,来到沈君泽身旁后,又朝他拱了拱手,“大公子,可否让我看看您的伤势?”
沈君泽点头,将被烫伤的手臂伸了过去。
府医立刻仔细地查看起了他受伤的手臂。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正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检查之后,府医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向周围的人说道:“太女殿下不必担忧,大公子的伤势并无大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公子手臂上的伤仅仅只是皮肤有些微微发红而已,并未伤到筋骨和经络。只要稍加休养几日,再敷上一些特制的草药膏,便能很快恢复如初了。”
听到府医这番话,在场之人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定下来。
姬紫曦点了点头,“去开药吧!”
府医朝正厅内的众人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见沈君泽并无大碍,左相松了口气,发现左相夫郎还未出现,脸色有些不悦。
又碍于姬紫曦在此,并未发作。
姬紫曦握着沈君泽的手道,“无论如何,既是伤了,就好生修养,孤回宫后会再派个御医过来,每日为你看诊,直到你的伤好为止。”
沈君泽张了张嘴,很想说他自己就懂医术,根本无需御医,但见姬紫曦认真的眼神,心中一动,明白了她的意思,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多谢太女殿下。”
沈君泽轻笑,“你的袖子湿了,当心感染风寒,先回紫华院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会吧。”
沈君泽乖巧点个,起身朝沈君泽与左相行了一礼,回了紫华院。
左相看着姬紫曦欲言又止。姬紫曦似有所感,挑眉问道:“左相可是还有话说?”
左相斟酌了一下言辞,缓缓道:“殿下对犬子这般厚爱,老臣感激涕零。但殿下身份尊贵,一举一动皆受瞩目,还望殿下莫要因小儿失了分寸。”
姬紫曦听出左相话中的警告之意,勾唇浅笑,“左相多虑了,孤自有考量。”
此时,左相夫郎匆匆赶来,身后跟着捧着衣物的丫鬟。
姬紫曦见状,起身道:“左相可有时间,书房一叙?”
左相立即起身道:“有有有,太女殿下请随老臣来。”
姬紫曦点头,看了眼沈妘兮,“沈小姐也一起吧。”
沈妘兮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还未入朝廷,竟然就有此等殊荣,立即起身跟了过去。
正厅内只有左相夫郎不明所以的看着侧室和两个庶子。
侧室见他吃瘪,心中暗爽,明面上却是不曾显露分毫,朝着左相夫郎行了一礼道:“主君,我与孩子们也先告退了。”
三人进了书房,姬紫曦率先开口,“左相,孤此次前来,实则想问关于江南水患之事。”
左相心里一紧,表面仍镇定,“殿下,江南水患确有其事,下官已派人前去探查灾情。”
姬紫曦直视他的眼睛,“那左相觉得应当如何解决?”
沈妘兮在旁静静听着,大气都不敢喘。左相沉思片刻,“当务之急乃是疏通河道,再发放赈灾物资安抚灾民。”
姬紫曦微微点头,“左相所言有理,可这赈灾物资,孤听闻每年途中都会有些许损耗?”
左相额头冒出冷汗,“殿下,这中间或许有些小人作祟,下官定会严查。”
姬紫曦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说完又看向沈妘兮,“沈小姐对此事可有见解?”
沈妘兮惶恐,硬着头皮道:“臣女以为,除了疏通河道与赈灾,还应防范疫病滋生。”
姬紫曦满意一笑,“沈小姐心思细腻。”
左相暗暗瞪了沈妘兮一眼。
姬紫曦敲打道:“江南水患问题年年有人上报,朝廷每年拨款赈灾,河道水渠年年修,年年坏。”
“左相,这是你的管辖范围,孤希望今年,不要再出这些低劣的错误,否则,孤会觉得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左相连忙躬身,“殿下放心,下官必定竭尽全力。”
姬紫曦微微点头,“嗯,希望如此。”
说罢,她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庭院景色,沉默片刻后道:“孤听闻左相府上几位公子与沈小姐之间相处并不融洽。”
左相心中一惊,赶忙回道:“都是些孩子间的小摩擦,下官定会教导好。”
姬紫曦转身,目光扫过沈妘兮,“今日见沈小姐倒是聪慧,左相可要好好培养,莫要埋没了人才。”
“孤一直觉得,兄妹相处和睦,才是立家之本,沈小姐觉得呢?”
沈妘兮点头附和,“殿下说得是。”
左相也应承着,心里却揣测姬紫曦的意图。
姬紫曦又坐回椅子上,手指轻敲扶手,“孤回宫之后,希望左相尽快将江南水患之事处理妥当,每隔五日递一次折子告知进展。”
左相恭声道:“遵旨。”
姬紫曦起身,“今日就到此吧,孤还要去紫华院看看阿泽,与他告别。”
左相等人送姬紫曦到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左相长舒一口气。
沈妘兮低声向左相告辞,回自己院子去了。左相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姬紫曦今天的种种举动,隐隐觉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沈君泽有关。
但不管怎样,当前还是要先解决江南水患之事,以免触怒太女殿下。
姬紫曦来到紫华院,见沈君泽换好了衣服,正坐在桌前看书。她走上前,轻轻环抱住沈君泽的脖颈。沈君泽身体一僵,随后放松下来,反手握住姬紫曦的手。
“阿泽,今日我在你母亲面前,是不是表现得太强势了?”姬紫曦有些担忧。
沈君泽摇摇头,“殿下此举皆是为了我着想,我知道殿下是在维护我。”
姬紫曦莞尔一笑,将头靠在沈君泽肩膀上,在他耳畔轻声轻语的道。
“阿泽,今日的花喜欢吗?”
沈君泽脸上带着一丝羞涩,轻笑点头,“喜欢的。”
姬紫曦有些意动,正欲做些什么,突然一瓶熟悉的花映入眼帘。
她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摆放了五个花瓶,每个花瓶里都插着她今早亲手剪的花朵。
姬紫曦心中满是感动,“阿泽,你竟如此珍视它们。”
沈君泽温柔地看着她,“殿下所赠之物,自然珍贵无比。”
姬紫曦调笑道:“是花珍贵无比,还是人珍贵无比?”
沈君泽轻笑道:“都很珍贵。”
姬紫曦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阿泽,我给你的字条,可曾见到?”
想起那纸条上的内容,沈君泽脸上刚刚降下来的热气,又再度升了上来。
他点了点头,“阿曦给我的姹紫嫣红,我很喜欢。”
姬紫曦将人揽进怀里,“不止是姹紫嫣红,清风明月,日月星辰,只要阿泽想要,只要我有那个能力,我都会为阿泽取来。”
沈君泽也回抱住她,“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我之所求,唯有阿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