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拦住他!”就在张东旭恶骂皇帝之时,陈文锦就知道,这老头儿已是心存死志,不等他骂完,就赶紧大声提醒一众朝臣。果然,张东旭是要选择撞柱求死,幸好他年迈,腿脚不利索,陈文锦又提醒的及时,没等他撞到那柱子上,便已经被人拦腰抱住。
“哼!放开那老匹夫,朕今日非要斩了他!”隆德皇气的胡须乱颤,胸口气血翻涌。
“陛下,莫非真要让大唐顷刻间崩塌不成?”武英公一步踏前,大声怒喝着质问隆德皇。
“杨延俊!你也要学那李胤不成?”隆德皇也是气急。
“臣!不敢!不过,陛下若执意要自毁大唐江山,臣也只好交了这头上官帽,回家等死!”杨延俊直接双手高举,就要摘去自己头上官帽。
“武英公!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意气用事?”陈文锦赶紧大声喝止住杨延俊,然后回身朝隆德皇跪下道:“陛下,武英公也是心忧社稷,一时情急,还请陛下息怒,莫要见责。陛下,张东旭不能死!张东旭今日若真死在这大殿上,无疑就是等同陛下逼宁王造反啊!”
“哼!李胤狗贼,反迹已露,何来朕逼他一说!”隆德皇这会儿气迷心窍,已经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陛下,宁王李胤曾说过,不会因一己之力拉天下百姓遭战祸之灾,可陛下莫非忘了,李胤还说过,他也不会任由人欺凌他的亲朋致爱!今日张东旭若死在大殿之上,依着李胤的性子,必然会刀指皇城!为张东旭讨个公道,陛下!如今他已然逼近京城,又有火炮在手,陛下,京城的城墙,能比轩辕关厚多少?那可是五万大军啊!陛下!”陈文锦大声劝解,说完还焦急的朝李昶叩头不止。
“朕不曾逼他,可如今,他已然率军进京……”。
“陛下糊涂!张东旭说的不差,陛下果然糊涂!陛下,旁人不知李胤到底因何带兵入京,你也不知么?若非陛下暗中派供奉殿劫杀德妃,重伤长公主,还赐下密旨,设下污李胤声名的全套,让他心存惧意,他如何会带兵入京?这都是陛下你自己惹来的祸端!”乔太师也是气的当场就要暴走。
“父皇!你……果真派人杀我母妃?”太子李喆双目通红。
“不错!朕就是要杀那贱人!他身在宫中不守妇道,私通……”。
“陛下,你是还嫌皇家的脸面丢的不够么?”一直冷眼旁观,沉声不语的老任城王李孟尝,猛然一步踏出,走到太子身前,一手按住李喆肩头,大声朝皇帝道:
“太子年纪尚小,你怎能做出劫杀德妃和长公主之举?李胤为我大唐出谋划策,退魏使,安北疆,丰国库,除权党,平叛乱,陛下,你……你非要置祖宗基业,大唐江山于危境么?你……”。
“报!启奏陛下,济州急报!三百里加急”。
“报!快禀告陛下,宁州六百里加急!”
忽然,大殿外接连传来两声高喊。声音大到高过了大殿内所有人的声音。
大殿内瞬间安静,就连挣扎着求死的张东旭,和依旧还强硬着要杀张东旭的隆德皇,以及忍不住哭泣的太子李喆,都瞬间没了声音。
“陛下!宁州急报到,该速速宣上殿来听奏才是!”任城王虎吼一声。
“宣!快宣!”隆德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大声下令。宁州三百里加急,莫非是燕国或者匈奴进犯了?
“报,启奏陛下,长山郡王三百里加急军报!”只片刻功夫,一名气喘吁吁,满面灰尘的传令兵飞奔上殿,跪倒在大殿正中,双手高举着一只密封的信筒。
于德海不敢怠慢,忙飞奔到传令兵跟前,接了那信筒,转身跑到皇帝跟前,躬身双手递上。隆德皇一把接了过去,迅速打开信筒,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隆德皇李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脸色瞬间苍白。那信纸也从手里滑落在地。
“回禀陛下,济州王送来急报,日前,镇北军大将魏东阳,已率部从原平郡渡河南下,如今已占据白马津,前锋进入濮阳郡内。”又是一名传令兵飞奔进殿,一边高喊着,一边同样高高举起一只信筒。
“什么?镇北军怎会真的渡河南下了?”武英公诧异的道。
于德海依旧飞快的接了信筒,转交给皇帝,皇帝急忙打开信筒,又是匆匆看了一眼,脸色再次大变,变得更加苍白。
“陛下,到底……如何?”这时候我,也只有陈文锦出声询问最为合适。
“拿给……给丞相看”。李昶只是低低的道了一声,于德海便赶紧躬身点头,俯身将掉落在地的急报,和皇帝手边的另一份军报,一起拿在手里,跑下来交给陈文锦。
陈文锦先看过第一张军报,便已愕然:“镇北军内讧,陈良辅,魏东阳,苏文礼等人,不听邺城李忱调令,欲奉李胤将令,率军南下攻打青州!”
“啊?李胤这是非得要陈卫平的人头不可啊!”秦文综大声道。
“两日前,魏东阳率军出原平,强渡大河,兵进济州,扬言要汇合宁王军黎长生部,借道东进,替李胤取陈卫平人头!韩超群请旨定夺!”陈文锦又看过第二封军报。
“陛下!陛下!陛……”鬼影突然急步上殿,他可是皇帝贴身心腹护卫,上殿不需通报。可他一步进殿,等走到殿中,看见那两名传令兵后,瞬间愕然。
“说!”隆德皇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是!启禀陛下,臣得各处护龙卫急报 ,其一,宁州内讧,陈良辅,马孟起,曹随风等大小数十员镇北军战将,公然不受李忱节制,已调集兵马朝黎阳聚集,明显有渡河南下之意。”说到此处 鬼影习惯性的停顿,每次向皇帝汇报,陛下在听完一份密报后,都会及时吩咐对策,然后再继续听下一份。
“接着说!”隆德皇冷冷的道。
“其二,燕南天率部跨河,在宁王李胤府里管家风德领着火炮军配合下,猛攻青州北邑!青州守军死伤惨重!五十门火炮齐发,北邑城近乎被夷为平地。”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燕南天所部居然也有火炮?这李胤手里,到底有多少火炮?”吏部尚书慕容灼惊呼道。
鬼影见隆德皇不语,只得继续道:“其三,鸿胪客馆内,东楚太子萧翎遇刺,今日已不辞而别,率团回楚去了。”
隆德皇嘴角动了动,只说了一句:“传旨,鸿胪客馆典客令玩忽职守,斩!”
无人出声,鬼影只好又道:“其四,函谷关……函谷关太守张知巡、守将柳如鸿,双双挂印辞官,带着老小和五千私军,转道轩辕关,投宁王去了。”鬼影抬眼看了看皇帝,见他毫无反应,只好继续:
“其五,流州刺史欧阳文忠,流州将军诸葛璇玑,已传檄各处,公然脱离宁州宁王府,打出宁王军的新军旗,摆明是要脱离李忱,服从李胤的调度,如今镇北军半数,以及流州半境,已全都公然臣服于李胤,而非邺城宁王府。”
隆德皇双眼不由一瞠,却依旧没说话。鬼影又道:“其六,京城中,突然多出不少流帮弟子,洛水上的漕运……被流帮所阻,徐、荆经中州运来京城的粮草……全都被堵在洛水上,如今已然进不了京城。”
“李胤!是李胤!你们口口声声说朕逼李胤,分明是李胤在逼朕!”隆德皇气的身体晃了几下,摇摇欲坠,于德海赶紧上前扶住,连忙大声喊:“快,传太医!传太医!”
早朝在一片争吵中结束,隆德皇被抬回养心殿由太医看着调养。没了皇帝主持,群臣只好各自散朝回家。
陈文锦等人长叹一声齐齐退出朝堂,刚走出大殿,就听身后有人喊:“丞相、武英公、老太师留步!”众人不必回头,单单从那声音中,也不难知道,是任城王在喊。
“老王爷!”陈文锦等人赶紧回身,齐齐朝任城王拱手。
“诸位请留步,如今李胤挥军入京,天下诸侯侧目,诸国虎视眈眈,朝野不稳,本王想请诸位移步一叙,商讨个救国之法……”。
“任城王见谅,老朽如今已心力不济,再难为官,这就回府收拾行李,准备辞官归隐,王爷……请恕老臣直言,陛下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对宁王一直心有偏见……唉!罢了,老臣如今年老体迈,已然有心无力,再无力辅佐,还请王爷和丞相代为转奏,老臣今日便把这太师之位……辞了。”乔玄颤颤巍巍,朝任城王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乔老头!老伙计,老哥哥,本王知道你对陛下不满,可你不能动不动就辞官啊……”。任城王可是皇帝的叔父,辈分高,但年纪还没太师大。任城王为人圆滑,心思机敏,且秉性公正,在朝野上下威望很高。之前,他一直执掌宗正寺,极少涉足朝堂政事,是因为他太了解隆德皇,疑心病重,却又优柔寡断,刚愎自用,对自家亲族心软,却对外臣心狠手辣。任城王之前一直远离朝政,便是有意明哲保身,但对于他的能力,所有人都丝毫不会怀疑。
“王爷……莫要再劝了,先前在朝堂上,若非……太师已如张东旭一般,萌生死志。放他归隐山林,还能得个善终。唉!”杨延俊看着乔太师蹒跚而去的背影,眼中满满的惆怅。
“唉!走吧,去本王府上一叙,本王还藏着几坛上好的宁王春,那可是当初镇国公从李胤那里要来的头锅酒。”任城王一手拉住丞相,一手拉住武英公,回头朝刚走过去的曹忘川和秦钟业喊了一句:“你们二位也请一起来吧,本王先前还请了楚江山,和魏无羡,正有事请教诸位。”
“呵呵……如此,就叨扰老王爷了。”陈文锦看了眼杨延俊,只好苦笑着答应。